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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衛嫦下意識地反駁,雙手不自禁地攥成拳,死死摳着手心的肉。

鎮定!鎮定!她一再暗示自己。可身子依舊不受控制地僵到發抖。

“本王也不相信他有那麼糊塗,可事實如此!聖旨已經下了,念在他以往立下的功勛,生死不論,革職永不錄用!御賜宅邸一律收回,闕老夫人目前怕是也無處容身……”

聽得衛嫦一顆心瞬間沉到了最底處。

此刻,盤亘在她腦海的只有四個字:生死不論……

也就是說,他此刻生死不明了?

見她這個反應,趙睿康眼瞳微縮,接着吐出一句:“倒是你,喬世瀟在北關糧草一事上失職被革,你父親升任尚書,嵐妃又是你庶姐,留在宮中,總歸還安全些……”

他還在說什麼,衛嫦已經徹底聽不進去了。耳畔迴繞着的始終是闕、喬兩家倒塌,娘家卻一飛衝天的消息。

便宜爹取代了喬世瀟的位置,季寧嵐現在還是嵐妃,可肚裡懷着六王爺的孩子,六王爺還允她皇后之位……

難不成,兜兜轉轉了一大圈,自己不僅沒能遠離炮灰的命運,反倒還將本該環繞主角光暈的闕聿宸連同他整個闕家也拉來做伴了?

衛嫦渾渾噩噩地想着。

趙睿康見她壓根沒聽自己在說什麼,就收了話語,眯眼看了她半晌,便起身出了後殿。

出了安壽宮不久,他看着眼前分叉的幾條路,突然間不知該選哪一條。

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回復清明神智,接着選了正中這條,照他習慣的速度不緊不慢走着。

這條道銜接後宮十八殿,道旁栽的都是桃樹,又叫桃木道,道上每隔一段就支着一個燈箱。道中間的積雪都清掃乾淨了,可並沒搬走,而是推到了兩側,與叫“綠篷青”的道旁蘭草堆在一起,貼近地面的積雪沾着臟污,只一眼,就讓他皺起了眉,嫌惡地別開了視線。

掠過光禿禿的桃樹,隱約可見遠處宮殿層層疊疊的飛檐,趁着天還未亮,他想去永樂宮叮囑嵐妃幾句。那女人暫時還不能動。哪怕自己登上了皇位,也還要再哄她一陣子。季鶴天取代喬世瀟坐上兵部尚書一位,朝中上下怕是會有不少人跳出來反對。他既要將季鶴天拿捏在手中,就得找個籌碼出來,眼下,也就嵐妃有這個用處。而季寧歌……如果認識得早,她倒是更合適……

更合適為皇后。

趙睿康一邊走,一邊思忖着在朝那些官員,哪些能重用,哪些須革職,不經意間已經走出了桃木道,腳步不做停留地左轉,朝永樂宮的方向走去。

途徑一座幽靜到荒涼的宮殿時,他腳步一頓,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原先的步頻。

喬貴妃生下死胎,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原本還想着在她月子期間動點什麼手腳,好讓趙睿康與喬家失和,順勢扳掉喬家的,沒想到老天爺都站在他這邊,不牢他費神,就替他搞定了一個麻煩。

想到這裡,他細長的桃花眼眯了眯,抬眼望向天際。

時值寅時,以往這會兒,皇上就要起身準備早朝了。啟明星在東邊忽隱忽現,預示着今兒或許會是個大晴天。

也該晴了。

這冰天雪地的,讓人做什麼都施展不開手腳。

而北關,就更艱難了吧?

他能想見金狼國和東渡國的兵馬相繼突破剎北的關口後,闕家軍手忙腳亂的場景。在北關那個地方,想逃命不難,可依闕聿宸一貫的作風,絕不會臨陣脫逃,而是會全力抵抗。

有兩個截然相反的聲音竄出心底:一個希望闕家軍一個不留。一個卻希望剎北能守住。

前者是支撐了他九年的夢想。要最大程度地報復趙睿康,就是推翻他此前的基業、換掉他得力的心腹,讓他苟延殘喘地活着,眼睜睜看着自己自登基開始的努力一寸一寸地化為灰燼,從而讓他,生不如死……

可不管怎麼說,他是趙氏子孫,身體里淌着開朝先祖的血液。趙氏一門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不能就這麼毀了,至少不能毀在他的手上。為先皇報仇不假,也不能因此而讓大同陷入困境。金狼、東渡兩國一直以來都虎視眈眈地盯着大同,如今,闕聿宸好不容易領兵築起一道抵禦外寇的城牆,他身為一朝王爺、趙氏子孫,不僅不鼎力相助,反過來還協助外寇?雖然談妥的條件是拿北關換闕家軍,可誰能保證,金狼、東渡不會聯手繼續侵犯我大同呢?要知道,北關一旦淪為外寇城池,都城也弱了大半。

這麼一想,趙睿康倏地頓住步伐。

身後四尊無聲無息的貼身侍衛也立刻停下腳步。沒人猜得透主子心裡想什麼,也不敢猜。

立在原地靜靜地想了足有一刻鐘,突然,安壽宮方向傳來一陣喧嘩。

趙睿康猛地醒過神,旋身往來時的路快速走去。乍見一陣濃白的煙霧從安壽宮上方升起,繼而往四周擴散。

“該死!”

他低咒了一聲,袍擺一甩,提氣掠足,運行起輕功。

他身後的四名侍衛,也緊緊跟上。

“主子!”

其中一人擔心地提醒:“小心有詐!”

安壽宮裡,此刻早就亂成了一鍋粥。

“究竟是怎麼回事?”

太后好不容易才睡着,沒一會兒就被貼身大宮女急急喚醒。

“園子里不知何故突然冒起濃煙,奴婢看着很快就要散到殿里來了。”

太后一聽,也嚇得不輕,“濃煙?可是有毒?”

“這……奴婢不知。不過目前還未聽說有人員傷亡。”

太后在宮女的伺候下,手忙腳亂地穿好棉袍,又披上斗篷,驀地想到以她的名義留在安壽宮的闕家媳婦,忙問:“那後殿呢?怎麼樣了?”

“太后!太后!不好了!”

貼身大宮女還未答話,就聽殿外傳來驚惶失措的高喊:“後殿走水了!”

“走水?”

一聽後殿着火,安壽宮裡這下就更亂了。

值守後殿的兩名嬤嬤早被飛竄的火勢濺到,灼傷了肌膚,可這點痛,比起主子爺的斥責可輕多了,忍着痛從地上爬起來,邊喊“闕夫人”,邊往殿里搜尋。可火勢越來越大,刺鼻的煙味熏得眼睛都睜不開。好不容易摸索到殿中央,還是沒找到要救的人。

兩名侍衛咬了咬牙關,正要衝進內室去救人,這時,只聽“轟”的一聲,內室塌了,眼見着他們頭頂的廊柱也要壓下來,只得相互攙扶着先退到殿外。

人人眼底都透着驚惶。殿堂壓塌,加上火勢越來越兇猛,哪怕外頭的人還能衝進去,裡頭的人怕是也不好說了。

趙睿康疾馳到安壽宮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

宮裡宮外白煙升騰,後殿更是火光映天。太后已被幾個宮女扶到了宮門口,表情獃滯、衣冠不整,腳上的鞋子少了一隻,一旁的宮女請罪後,脫下自己的鞋子,給她套上了腳。

“後殿情況如何?”

見派去的侍衛查探回來,身後還跟着被他派去值守後殿大門的嬤嬤和侍衛,四人一身狼狽,臉上被煙火熏得一片漆黑,趙睿康鐵青着臉問。

“頂梁坍塌,殿門被塌下的廊柱堵着了,沒法進去。小的已命人在救火了……”

侍衛稟報完,低着頭退到了一邊。這會兒,若是主子爺下令讓他們冒死衝進去,他們也得依言照做。

不過,趙睿康沒下那樣的命令,朝着被火燒成烏炭的後殿遙望了片刻,擰攏的眉心徐徐舒展,半晌,嘴角揚起一抹笑,極輕地說了一句:“倒是個有情有義的……”

衛嫦提心弔膽地出了安壽宮,沿着宮牆一路往東走。她是從東乾門進來的,安壽宮離東乾門最近。她自然也是從這裡出去最快。

走到一半時,身後遠遠傳來“救命啊”、“走水啦”一類的驚亂聲。

她苦澀地咽下一口唾液,別怪她想到火燒安壽宮這一招。趙睿康這人太危險,若是只用幾個煙幕彈和隱身粉,人是能離開,可難保不引起他的懷疑,日後的麻煩恐怕會更大。倒不如讓他以為自己為闕聿宸殉情了。

想到闕聿宸,她心頭一揪。不知道現在趕去北關救他還來不來得及。

“小嫦,不如讓獸人大叔送你去。”

紫綾的聲音從魔珠里傳來,衛嫦聽了一愣:“怎麼送?”

獸人軍團說是軍團,可沒馬也沒車,手裡的武器再逆天,總不能坐在炮筒口,被一發炮彈送去北關吧?

她被自己的想法囧到,額頭布滿黑線。

“讓獸人大叔駝你去啊。你等等……”

紫綾說到一半,沒了聲響,衛嫦四下瞧了瞧,幸好巡邏的侍衛隊,都去安壽宮救火了,自己又上了隱身粉,一個時辰內只要不遇到耳力敏銳的,絕對不會發現。

正想邁開步子,繼續朝東乾門進發,團長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小嫦,我隱身了,你放我到外面。”

衛嫦驚了一跳:“放……放你到外面?”不會亂破壞吧?

“別慌,我只是化形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衛嫦被他話里的“化形”二字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不過,當她被出了魔珠的獸人大叔駝上背,並被他一陣風似地駝出宮、馳往城東闕府時,才恍悟:獸人大叔能化為馬身……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