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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裡做過讓你擔心的事了……”

曲盈然扭了兩下身子,臉上浮現一抹嬌羞,他的話讓她聽了好順耳,可一想到寧歌,臉色又消沉下去。

“我給闕老夫人整飭了一輛馬車,免得她坐久了累身,帶你去看看?”

祝辛安見她這個樣子,心下不由暗嘆,忙岔開話題。

曲盈然這會兒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一想到寧歌和剛認沒兩個月的乾兒子,心頭酸澀得難受,可又有種那不是真的、寧歌母子倆其實好好的,就為了躲避宮裡那些人的感覺……

瑤光殿里。

趙睿臻躺在瑤光殿里的龍頭錦榻上,閉着眼默念。

“六日了……”

身邊伺候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他不是不知道。可眼下,連自己能不能再有機會坐起來開口說話都未可知,其他的人、事,更是管不了,也無力管。

哪怕他們餵給他吃的是毒藥,他也只能張口吞了。反正現在的自己,和死差不了多少,或者說,生不如死……

“皇上……”

這時,殿門開啟,一抹暖陽隨着來人照進殿堂,可也就那麼一瞬,很快又隨着殿門合上,殿內再度恢復陰暗。

“皇上……”晏貴妃梨花帶雨,哭倒在龍榻前。

趙睿臻睜開了眼,很想說:朕還沒死!你嚎什麼!

可一想到事發至今,也就晏氏前來,哪怕他能張口說話,這句話也被他咽回了肚子。嘴角扯開一抹僵硬的微笑,感謝她冒着受六弟的責難,前來探視自己。

“六王爺說皇上突然中風,不能言不能動,臣妾知曉後,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皇上……”

趙睿臻一聽這話,氣得直想嘔血。

搞半天居然是他允她來的?還說什麼自己得了中風?中風?那又是什麼?

“六王爺還說,太醫署對此病狀也都束手無策,已經拖出去幾個了,餘下的太醫,個個懸樑刺股,沒日沒夜地在研究治療方法……所以,皇上,您一定要撐住!臣妾相信您吉人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趙睿臻更氣了,兩眼翻白,差點沒抽過去。

拖出去砍了腦袋的太醫,是診出了他血液里有毒素吧?餘下的那些,才真正叫庸醫。

如果老四在就好了。他打小就喜歡往太醫署跑,雖然沒有正兒八經地認師傅,可太醫署里的那些老傢伙,面對他古靈精怪的提問,哪個敢不悉心教導?久而久之,他便無師自通地掌握了一手精湛的醫術,甚至還研製出了幾種稀奇古怪的藥物。歡情散就是其中一種。

可惜,他當時被嫉恨蒙蔽了心,怕自己的身世被揭穿後,老四會聯手六弟他們對付自己,於是鬼迷心竅地設了那個局。沒想到到頭來,作繭自縛的卻是自己……

晏貴妃看着這樣的皇上,心裡僅存的一點怨氣都沒了。滿心滿眼地希望他好起來,哪怕好起來後依舊將她忘在腦後,也勝過這樣不言不語、不能動彈的好。

因為,她心裡再清楚不過,沒了皇上,她和孩子們就真的失去了保障。

朝堂上風雲詭譎,她以前不覺得六王爺的能耐有多強,可皇上這一倒下,他的優勢就顯現出來了。聽說朝堂上大半的人,都站在了他那一邊,餘下的,部分中立,部分才一心盼望皇上好起來。其他幾位閑王,就算有心也無力,手底下能糾集的兵馬,加起來也敵不過六王爺一人掌控的。至於皇子們,最大的也才十四歲,還沒獨立干過差,就算把皇位推到他們跟前,也沒膽兒坐上去。

既然大部分權力都被六王爺籠到了手心,皇上一旦出事,所有與皇上有關的人肯定都跟着倒霉。她死不要緊,跟着皇上殉葬也願意,可孩子們呢?他們還那麼小啊。所以,她一心希望皇上好起來,與她一樣想法的妃嬪當然佔大多數。小部分到現在還咧着嘴在笑的,怕早就和六王爺一丘之貉了。

想到秦昭儀,再想到嵐妃,她突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如果秦昭儀衝撞喬貴妃、嵐妃求太后旨接闕將軍的夫人和孩子入宮都不是偶然,那麼,六王爺怕是很早以前就在打這個算盤了吧?

想到這一層,晏貴妃頓覺背脊發涼,額頭也直冒冷汗。

驀地,她握着皇上的手似乎動了動,雖然很輕微,可她還是察覺到了,不由欣喜,剛要命人傳太醫,卻見皇上的眼神好似不願意她那麼做,再結合剛剛自己的聯想,心頭冒出一個想法:皇上這個樣子,該不會也是六王爺的手腳?

“皇上?”她顫着音調,與他眼神交纏。

趙睿臻用盡全身的力氣,微屈食指,在她掌心一豎一橫地划著。

晏貴妃的心可說是提到了嗓子眼,在趙睿臻以極慢的速度在她手心划下一個“四”字後,見他累得閉上了眼,她彎下腰,低頭伏到他耳畔,表面看是在與他臉頰碰臉頰,實則在他耳畔問:“皇上可是讓臣妾去找四王爺回來?”

趙睿臻睜開眼,眨了一下。心裡急得要命:既然猜到了,還不快去,趴朕身上能有什麼用!

“娘娘,時辰到了。”這時,一旁的宮人低着頭挪過來提醒。

晏貴妃拿羅帕擦了擦眼眶,說了幾句皇上多休息一類的話,然後帶着心事退出了瑤光殿。

皇上讓她去找四王爺,她心裡既開心又難過。開心的是皇上信任她,將如此重要的事委命於她。難過的是,如今宮裡當值的都是六王爺的人,想派個人出宮很艱難。就算真出宮了,誰又知道當年被皇上逐離都城的四王爺現今在哪兒呢?

……

趙睿耘已經一連十日沒睡好了。

妻子一入冬就虛弱地下不了地,這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這麼多年下來,早習慣了。但是最近幾天,他卻夜夜不得眠。不止睡不好,右眼皮還整日跳個不停。俗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莫非真有什麼禍事要發生嗎?

“今兒天好,我上剎北一趟。”坐在床沿喂妻子喝粥時,他說。

“可是闕大將軍找你?”徐嫣兒原本就嬌小,纏綿病榻十來年,更是纖瘦地風一吹就倒。聽丈夫如是說,下意識地問。

趙睿耘沒對她說六王爺曾找過闕聿宸的事,怕勾起她難堪的回憶,只說了句:“那倒沒有,不過快過年了,不知道今年除夕,那傢伙會不會回都城過年,如果不回去,還和我們一道過。不過我看那傢伙八成會回去,家裡有嬌妻,我又不能給他變出來。”

徐嫣兒被他這番說辭逗笑,蒼白的臉色總算有了一抹紅暈。趙睿耘心疼地摟摟她的肩:“等開了春,你要想回娘家看看,我陪你去。”

徐嫣兒柔笑着點點頭,正想說什麼,院門被隔壁的山長大力敲響:“大夫!趙大夫!你家門口躺了個人,渾身是血……”

拖着半條命殺出重圍趕來報信的是鐵鷹騎十二將之一的青焰。

“副將變節……剎北遭侵……將軍……被圍困……五日……”

咬着牙關說完這些,青焰再也撐不住,暈了過去。

趙睿耘忙探他的鼻息,又撈起他的手腕,閉眼把脈,良久,呼出一口氣,還好,傷重,但不至於不治。忙從懷裡掏出急救丹,拔開瓷瓶蓋,毫不心疼地倒出六粒,一股腦兒都塞入青焰的嘴,再在他背上來回一推,丹丸化水入腹,才鬆了口氣,抬起衣袖擦了擦額際的汗漬。

“耘?”見丈夫去應門卻半天不回,徐嫣兒硬撐着下了地,剛要出堂屋,卻見丈夫抱了個血淋淋的人進院子,着實吃了一驚,不過一看到青焰的戰袍,馬上猜到:“可是闕家軍出事了?”

“嗯。”趙睿耘面色沉重地朝她點了點頭,先將青焰抱入了堂屋西首的客房。

這間客房也就闕聿宸宿過。基本都是年關時回不了逐鹿城,下來關山鎮和他們夫妻倆一道過年,大風大雪的,又喝了酒,往往都是在這兒歇下,次日一早再上山。

安頓好青焰後,趙睿耘攔腰抱起妻子回到房裡,讓她躺好後,自己換了身棉袍,原本那件被青焰的血沾上了,出去容易惹眼。

穿戴好後,走到床邊,拉着妻子的手悉心叮囑:“這個時候,軍醫肯定不夠用,我去看看情況。我走後,山長夫人會來陪你。青焰那裡不必擔心,都上好葯了,待他醒來,就說我都安排好了,讓他安心在這兒養傷。”

他沒告訴妻子青焰的原話,怕她擔心。

從青焰的話聽來,剎北這次該是損失慘重。而最嚴重的,不是剎北失守,而是闕聿宸的兵馬遭外寇圍困。

這點讓他頗感疑惑。闕聿宸率軍駐紮北關沒有七年也有六年了,以前沒築成防禦城牆時,遭金狼國入侵也能一鼓作氣地將他們如數擊退,如今有了城牆,只缺剎北那段沒銜接了,怎的反而遭敵入侵還被圍困了呢?

可青焰暈厥遲遲不醒,他也沒其他人可問。還不如親自上剎北看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