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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解釋倒是稀奇,莫非人想哭,還無關心情,而是眼睛自個兒的事?”

闕老夫人笑睨了一眼身邊緊挨自己走的媳婦

見她挺着個大肚子,鼻尖眼眶都有些紅,明明剛哭過,卻又想裝出一副其實自己很堅強,只是眼睛不爭氣的俏皮樣,留存記憶里的痛苦,瞬間被沖淡了不少

衛嫦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媳婦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堂妹—”

突然,一道略顯尖銳的男高音,打斷了婆媳倆溫馨的對話

緊接着,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像滾得一樣,轉眼就來到了她們跟前

“傅原冀我說過很多遍別再把我和傅家扯到一塊兒去我從九歲那年就改姓莫了”闕老夫人嫌惡地皺皺眉,冷淡地回道

“改姓莫?嬸嬸不是姓朱嗎?”

中年男人,也就是闕老夫人口裡的傅原冀,愣着臉,傻傻地問

“是呀我娘是姓朱,可我自是要隨爹姓的”

“爹?啊不不是啊表妹,你不能這麼做你怎麼能隨便改姓呢祖父他老人家不是早就查證姑母的清白了嗎?叔叔也已默許,是你和嬸嬸兩人執意不肯回傅家的……”

“廢話少說表明來意我沒那麼多閑工夫聽你瞎嘮還有,什麼我寫給傅家老太爺的家書?拿來我倒是要瞧瞧哪個傢伙長歪了膽竟敢模仿我的字跡”

闕老夫人眉眼一橫,“唰”地朝對方伸出手

身子圓滾的傅家長孫,傅原冀,被她的氣勢嚇退了一步

“呃……那個……我也是怕堂妹不肯見我……對了,堂妹克儉被玉家抓起來了還說,十日內若是湊不齊十萬兩現銀去拍下玉家的‘鎮府之寶’,就要我們等着收屍……”

“這與我又有何干係?”

原以為轉移到正題,多少會獲得一絲同情,誰知,闕老夫人眼也不眨眼一下徑自帶着媳婦進了前院廳堂,自個兒往上首位一坐,拍拍身邊的椅子,讓媳婦就坐她身邊

傅原冀不禁跳腳:“堂妹你怎麼能這麼冷漠再怎麼說,你我終究是血親,虧我如此信你一接到玉家的信,就匆匆上來了”

“哦?那還真是謝謝你哦”

闕老夫人抬了抬眼角,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接着道:“我還以為,傅家如今的底子怎麼也湊不齊這十萬兩現銀才想到北上找人來討救兵呢可惜我醜話說在前頭,不論你家克儉是怎麼著的玉家的道、非得要傅家出銀子贖人,我是沒可能出資接濟你們的”

“堂妹”

“老爺”

這時,被眾人忽略良久的傅家長孫媳婦呂氏幽幽開口了:“我就說韻芝堂妹不會幫我們的老爺偏不信非得來撞一次牆這下可好,浪費了這麼多時日,也不知克儉怎麼樣了……”

說著,她拿起手中的羅帕,邊擦眼角,邊嚶嚶地哭了起來

衛嫦靠着椅背坐着,雙手擱在腹部,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撫着,像是在安撫腹中的小傢伙別被場內這一連串的吵嚷聲嚇着了

從傅原冀倆夫妻的話里,她多少聽懂了一些,許是他們的寶貝兒子,不知何故,被玉家給扣留了非讓傅家拿十萬兩現銀去贖才肯放人……

咦?她靈光一閃,方才似乎還聽到“玉家的鎮府之寶”幾個字眼,莫非,玉家是逼傅家拿十萬兩現銀去拍玉家那三件翡翠雕件?

可陸風不是說,已有不少行內客商南下離城,去搶拍玉家的那尊鎮府之寶了嗎?那又為何非得逮着傅家拿錢去贖人?

是了十萬兩十萬兩現銀

衛嫦垂下眼瞼,掩去了浮於眼底的震驚

三件翡翠雕件,要價十萬兩,絕對是**裸的敲詐就是不知,那個被玉家扣留的傅家曾孫,究竟是怎麼得罪的玉家……

“堂妹”

就在衛嫦垂眸思忖間,傅原冀跨前幾步,走到了闕老夫人跟前,一臉哀泣地道:“算堂兄求你克儉是我的命根子你也知道的,堂兄……堂兄不能再生,若是克儉他……有個什麼好歹,堂兄怕是要與傅家當家徹底無緣了呀”

“堂兄不能再生,堂嫂可以呀”

闕老夫人淡淡地瞟了瞟因她的話而呆若木雞的兩個人,冷冷一笑:“反正,在傅家,這種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以前可以,沒道理現在行不通……”

“傅韻芝”

傅原冀回過神,惱羞成怒,一張老臉脹得通紅,伸着食指,直指闕老夫人:“你你你你怎能說出這種話你你還是不是女人啊”

“我若不是女人怎會有宸兒?”

闕老夫人裝出一副訝然的表情,駁得傅原冀啞口無言,繼而捧起茶盞,慢條斯理地喝了兩口,才又補充了一句:“還有,真想連名帶姓地喊我,也請叫我——莫韻芝”

要不是怕傅原冀夫妻真會氣得當場腦溢血,衛嫦真想拍腿大笑

可某些人的臉卻掛不住了

“老爺您瞧瞧妾身早就提醒過您:韻芝堂妹早就不是老爺記憶里的那個了,沒聽嚴馥城來的那些客商都是怎麼說的了嗎?”

呂氏邁着小步,挪到傅原冀身後,神情哀怨地瞥了闕老夫人一眼,小聲說道

可聲音雖小,在場的幾人卻都聽得一清二楚

闕老夫人暗嗤了一聲,重重擱下手裡的茶盞,抬眼道:“什麼人在背後傳我什麼話,我一向不予追究,可當著我的面,搬弄這些是非,你腦子壞掉了嗎?再怎麼說,我也是當朝一品大將軍的娘親你算什麼東西?莫說傅家如今已是空殼一座,就算當年有姻親在朝為官,見到我,也得行上個大禮?你夫妻二人倒好不見禮不說,還在我跟前大呼小叫傅家教你們的規矩,莫非就是這樣的?”

“堂妹……”

被闕老夫人如此嚴厲的一指責,傅原冀軟下了語調,回頭瞪了自己的妻子一眼,怨她多嘴壞事,回頭搓着手,討好地笑道:“說起來,這事也情有可原不是?克儉尊你一聲姑姑,如今他……堂妹剛說得也確實在理,的確是……唉總之,若是家裡湊得齊這筆銀兩,堂兄也不會大老遠地跑上逐鹿城來煩擾堂妹了,可……唉”

見丈夫軟着語調求助,被瞪了一眼的呂氏也不得不咬着牙,“撲通”一聲跪在了闕老夫人跟前:“韻芝妹妹,我知道你對傅家有恨,可克儉他……他是我和老爺唯一的孩子,他若有事,我……我也不想活了……就算我求您了求您救救克儉,他日我定帶克儉前來,親自向您磕頭謝恩,我……我先向您磕頭了……拜託你……救救克儉……”

闕老夫人素來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吃軟不吃硬

如果傅原冀夫妻從頭到尾都言辭相迫、話里話外不離她與傅家的那點破關係,她是打定了主意不予理會他們的可現下,傅原冀哀泣地望着她,呂氏又賣乖地跪在她跟前,抹着眼淚哭訴兒子於他們夫妻倆的重要性,再想到自己遠在北關的兒子,若是有一天,也陷於困境需要人相助,不由得軟下了心

然而,十萬兩可不是小數目,哪怕她願意相幫,也委實拿不出這麼大一筆銀子

見她鬆了神色,傅原冀夫妻倆忙不迭保證:“堂妹放心,只要你肯救克儉,堂兄什麼條件都答應”

“讓你去死你也願意?”闕老夫人沒好氣地瞥他一眼,哼道

傅原冀陡然白了臉色,身子微微顫着,半晌,牙關一咬,點頭應道:“堂妹若是肯,拿我的命換克儉的,我也認了”

“老爺——”

一聽傅原冀這麼說,呂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老天爺啊您到底長沒長眼睛啊為何要這般對我,我究竟哪裡虧待您了?初一十五那一日落下了敬香供奉?您卻將我逼至這個地步……”

“行了行了別把這裡當靈堂旁的主意沒有,凈知道一哭二鬧三上吊沒見我媳婦還懷着身子嗎?若是嚇壞了我的寶貝金孫,別說救傅克儉,你倆也得給我賠命”

闕老夫人嫌惡地皺皺眉,朝呂氏厲聲低喝

呂氏聽了,忙制止哭嚎,生怕真的惹怒了對方,不僅救不齣兒子,連他們夫妻倆的小命也給搭上了

“堂妹……”

聽出闕老夫人話里明顯的軟化跡象,傅原冀再接再厲,乞求道:“堂兄也知道十萬兩不是小數目,如今家裡能湊的……不怕你笑話,只得區區一萬兩……”

“先別忙着說這些,我又還沒答應幫說說你兒子是如何被玉家扣留的如果是喪盡天良的事,別說十萬兩,一萬兩我也是不會出手的”

闕老夫人說著,瞥了底下的夫妻倆一眼,呷了口茶,又替身邊的媳婦遞了碟點心酥,讓衛嫦產生一種看戲吃茶果的錯覺,心下不禁好笑

傅原冀夫妻倆交換了個眼神,半晌,做丈夫的訥訥開口:

“那個……據說是,克儉喜歡上了玉家其中一位姑娘,因與玉家其中一位少爺交好,住入了玉家,不小心看到了人家姑娘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