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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聿宸有些恍惚,他竟然看到了久違的妻子,是幻覺嗎?

據說人死前會看到心裡牽掛最深的人,原來是真的。

他最放不下她,嫁給他不到一年,就要面臨喪夫之痛。

他也對不起她,兩人的孩子才剛出生,就要她肩負起一家子的責任,上至娘親,下至孩子……

哪怕心裡再不舍,這會兒,他也後悔當初求皇上賜婚了。

有這道旨意在,倘若她日後再遇心儀的男子,怕也很難再嫁。除非娘親入宮再求一道旨意……可是不嫁,讓她一介二八妙齡的女子,終其一生受亡夫的婆家負累,他心覺有愧……

寧歌……

盯着離自己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的臉,他囁嚅了一下唇瓣。很想伸手摸摸她的臉,卻發覺自己渾身無力。

倒是身體,暖融融的,像是在烤火。絲毫感覺不出是在雪地里。

他應該還在剎北桃谷吧。昏迷前還在拼着最後一口氣抵禦金狼、東渡兩國的聯手攻擊。

身邊的將士一個個地倒下,或是中箭,或是體力不支,可沒一個想過投降,也沒顯露對死的害怕。有的,只是憤怒,對右副將變節的憤怒,對金狼、東渡兩國侵我大同國的仇恨。

這些,他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右副將變節,恐怕不是許嵩一個人的事,背後多半是受六王爺的指使。否則哪有那麼巧,六王爺前腳來遊說他改投他門下,他沒答應,後腳就聽剎北失控、負責的右副將變節。

他心裡清明六王爺這麼做的原因,無非是他得不到的人,別人也休想得到。

可他死了就死了,一條命而已,除了對不起家人,他自覺無愧於天地。哪怕到了陰曹地府,見了列祖列宗,也不怕挺不起腰桿。可他卻拖累了整個闕家軍,還失去了剎北的防線。

剎北一失控,北關想再守住就艱難了。哪怕青焰撐着一口氣將信送到了兵部駐紮在關南的二道防線,以關南的兵力,也抗不過火炮的衝擊。

六王爺他,這麼做究竟圖什麼?真是為了和皇上爭奪那個位子嗎?

可他難道不知道失去了北關,就意味着大同門戶大開,引外寇長驅直入嗎?

他相信以六王爺一貫的聰明,不可能想不到這一層。可如若不是這樣,又為何要打開剎北之口,引外寇入侵?總不會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想把大同拱手讓給金狼、東渡兩國吧……

衛嫦納悶了,這人應該是醒了吧?瞧他兩眼睜得大大的,死命盯着自己的臉,眨都不眨一下。

可要說真醒吧,她又覺得他的眼神沒有聚焦,像是透過她在想什麼,仔細看,眼底似乎還有隱隱的失落和痛楚。

可是,如此艱辛地死裡逃生,還能想什麼呀?想他在北關的紅顏知己嗎?

會不會是醒來發現眼前的是他擱家裡的黃臉婆,而不是與他並肩作戰的紅顏知己,所以感到失落?又或者,紅顏知己為他殞命,他卻還活着,所以痛苦?

衛嫦越想越不是滋味。

難怪當時在關山鎮,那些鎮民背地裡說她“不懷好意”、稱她是“壞女人”,原來她無形當中棒打鴛鴦了。原來他在北關真的有相好,當初還騙她說沒有其他女人,只她一個。騙鬼嗎?

徑自腦補了一番,情緒快於理智地憤憤推了他一把:“既然那麼想她,就回去找她呀!老娘成全你們生死相依,禍福與共!”

說完,頭一扭,把手裡的梳子、手鏡往炕邊的小几上一丟,抱起兒子滾到了炕的那一頭,不打算理他了。

闕聿宸這才發覺不對勁,莫名被誰推了一把,眼前的人兒消失了。

“寧歌……”

他嘶啞地開口,胳膊也終於能抬起來了。是迴光返照嗎?可她呢?連幻影都不給他看了嗎?

“寧歌……”

喑啞的嗓音發出一聲困獸般的低吼:“我對不住你……”

你丫的對不住我也別對我說呀!不知道這種事越說只會讓人越傷心嘛!

衛嫦火大了,兩腿一蹬,從炕上跳了起來,一屁股騎到了他的腰上,揪着他的衣袍領子咬牙切齒地罵:“你混蛋!當初幹嘛要騙我!如果一開始就說明了,我才不會這麼折騰地跑去北關救你呢,就成全你們死後同穴的心愿……”

罵著罵著,她感到臉上涼嗖嗖的,一摸,居然是淚。

瞪着滿手的濕意,她突然覺得好委屈。這幾日屁顛來屁顛去,折騰得她快散架,他倒好,脫離了險境,不抱着自己傾訴一番也就算了,竟然還想着別的女人……

淚水“吧嗒”、“吧嗒”地從她臉上滑落,滴至他的胸襟,讓他感受到了她的存在,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而非虛幻的影子。

一剎那,他有些愣神,定定地望着坐在自己身上、扯着自己的衣領的人兒,起初是說著一些讓他摸不着頭腦的話,到後來,竟然無聲地落起淚。

他不可置信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上她的腰,直到兩手扶上她的腰身,慢慢地收攏、收攏、再收攏,直至纖纖細腰被他的雙手合握,他才終於確信是她,真的是她,活生生的人,而非自己的幻覺,激動地低吼一聲,拉下她,將她緊緊地揉入懷裡……

“寧歌……”

衛嫦被他這一突如其來的擁抱勒得差點背過氣去,“放開我……”

“不放不放!”他耍賴似地擁緊她,生怕稍有鬆懈,一切又成了泡影。

“可是……這樣我沒法說話,好悶……”

聽她說悶,他才不得已地鬆開一點,可仍是將她摟在懷裡,一手一下一下地順着她的背,閉着眼感受她在懷裡的美好,嘴裡問:“你怎麼會來這裡……”

敢情他以為還在北關哪?

衛嫦心底暗笑,仰起頭看他,故意說:“怎麼?怕你的紅顏知己看到了我吃醋呀?”

“什麼紅顏知己?”

他不解地睜開眼,雙手扶住她的胳膊,往上挪了挪,讓她趴躺在自己身上,和他面對面,“我哪有什麼紅顏知己?你聽誰說的?”

“還要騙我嗎?”衛嫦嘴一撅,伸出食指點着他的胸膛,一字一頓地問:“那剛剛是誰醒來後看到我,卻裝作沒看到似的吭也不吭?還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我有那麼難見人嗎?還有,我在關山鎮聽不少鎮民罵我‘壞女人’,難道不是因為我破壞了你們的好事嗎?最後,你!沒錯!就是你,親口說‘對不住我’,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為何要說這句話?”

一股腦兒吐完心裡的委屈,她才意識到眼下可是在大同朝,做妻子的如此責難丈夫,傳出去可是要被冠以“妒婦”之稱的,遂哼了一聲,想從他身上下來,卻被他緊摟着不放。

“每次都這樣,說完就溜,都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他拉她趴回身上,捧住她的臉,佯裝不悅地瞪着她,可眼底閃爍的笑意,卻表明他此刻愉悅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