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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七老爺家派來的,是一對姑侄。除了叫門的那名粗俗男僕外,還有一個婆子。

趙湘透過門縫瞧了那婆子一眼,覺得有些眼熟,很快想起來了。從前過年時,她去蔣家省親,見過蔣七太太把這婆子帶在身邊,似乎還是挺體面的心腹。由此可見,這兩人真是七堂舅派來的了!

趙湘大喜,忙命佩兒開門,把人迎了進來。

那名男僕進來後,就站在院子里,並不進屋。他雖然人粗些,但規矩還是懂的。這家親戚主僕都是女子,他當然不好進屋裡去。那婆子倒是不聲不響的,就徑自往正房裡去了。正房裡屋躺着牛氏,趙湘本來是想把人讓進自己住的廂房的,見她自作主張,不由得愣了一愣,但還是跟了進去。

婆子自稱姓王,四十來歲年紀,穿着青綢夾棉襖,外罩石青色團花紋絹面鑲毛皮比甲,下頭系著厚緞裙,全身衣裳袖口、領口處,都有精緻的刺繡,頭上也插了鎏金簪子,做工極好,上頭鑲的一顆珍珠,足有花生米那麼大。

趙湘有些嫉妒地打量了這婆子的穿戴一番,心裡知道,她必然是蔣七太太跟前極得臉面的心腹,而蔣七老爺一家的生活過得也十分不錯,若自己真能被接去跟他們一起生活,只怕比在汪家時還要強些。至少,蔣家是她的正經親戚。

不過王婆子的態度卻顯得不是非常好:“我們老爺太太聽說了表姑娘在京中的傳聞,十分生氣。表姑娘自小就不是我們姑太太教養長大的,還是由你的祖母養活。你的祖母年輕時就被人說是暴發戶,可見這教養不好。只是彼此是親戚。礙着哥兒和姑娘的臉面,又有老太爺、老太太在,我們老爺太太畢竟隔了一層,不好說什麼。聽聞蔣家人離京後,表姑娘隨着祖母。也有親友可以依靠,因此我們老爺太太就放了心。沒想到,表姑娘身邊沒了父母,又沒有舅家管教,竟然越發不象話起來。才這點年紀,怎麼就鬧出了這樣的名聲?表姑娘即使沒有母親教養。也是知書達禮的,難道就不知道廉恥二字怎麼寫?!”

趙湘如同被雷劈了一般,萬萬沒想到堂舅家的婆子竟會對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怪不得對方自進門,就態度傲慢,原來並不是好意!

趙湘又羞又氣。恨不得立刻趕人出門,但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只能強自忍了下來,含淚辯解:“七舅舅和七舅母誤會湘兒了。我如何不知道外頭的傳言有多難聽?只是請媽媽聽我分辯一二。那些人說的算計汪家次子一事,我不敢說沒有,但我事先並不知情。原是我祖母與我那庶出的二哥商量出來的,葯也是二哥尋來。祖母只與我說,一定會說成我與汪家次子的婚事。我見她與汪家太太有說有笑。只當她們是說定了什麼,哪裡知道她是要下藥算計呢?事情鬧將出來時,我也是十分震驚的!奈何汪家人不肯聽我辯解。一併將我跟祖母趕了出來。我便是有一肚子的委屈,也無處分辯去。世人誤解,辱我聲名,我還能忍,如今連舅舅舅母們也誤會我了,卻叫我如何承受?!”說著嚶嚶哭起來。

王婆子不為所動。心裡還在吐嘈:“還埋怨汪家不聽你辯解就把你跟牛氏一起趕出來,難不成他們聽了你的辯解。只趕牛氏一個,你還想獨自留在汪家?”

趙湘哭了幾聲。見王婆子面無表情,只得再次往下說:“媽媽不知,祖母后來才告訴我,其實當日她本來沒想做這樣的事,是聽了我那庶出的二哥調唆,才生此妄念的。我那二哥不但說服我祖母行此見不得人的勾當,還連葯都準備好了,親自藏在祖母屋中,連動手的日子都打聽好了,樣樣設想得周到。我祖母一時糊塗,就被他說動了。萬萬沒想到,二哥這頭說服了祖母行此計謀,那頭卻在汪家人面前告了一狀!因此汪家太太才會忽然帶人來搜屋子,把葯搜了出來。等我們祖孫狼狽趕到二哥的住處,才知道他卷了我們家的銀子,帶着他生母和同胞弟妹們一起跑了,還拐走了我祖母的丫頭!媽媽難道還不明白么?這就是我那二哥母子設下的圈套呀!他們深恨祖母與我是累贅,先使計讓我祖母將哥哥趕出了家門,又再陷害了祖母與我,然後捲走銀子。我們祖孫如今會落得如此凄涼,名聲敗壞,都是拜他們所賜!”

王婆子瞥了她一眼:“表姑娘也不必跟我老婆子說這許多話。你們趙家的恩恩怨怨,嫡嫡庶庶的,與我們老爺太太有何相干?只是你名聲敗壞,倒連累了我們蔣家。如今外頭的人都說,姑太太當日買兇殺叔嬸,如今她的女兒小小年紀就慣會勾引男人,可見蔣家的家教不好。這就把蔣家一族的名聲都給連累了!可憐我們家姑娘,原有一門好婚事,當日蔣家出事時沒變卦,我們老爺降職時沒變卦,你們祖孫的醜事一鬧出來,人家就變卦了!我們老爺太太有冤無處訴,我們姑娘都哭死過去好幾回了!都是拜表姑娘所賜。我們老爺太太忍不住,才命我老婆子進京找表姑娘問個清楚,為何做出這許多不顧廉恥的事來?不成想表姑娘還未為自己的錯處賠不是,倒先竹筒倒豆子般說了這一大堆,都是旁人的錯,表姑娘竟是又孝順,又知禮,再無辜不過了。只是我老婆子有一事不明。表姑娘既然每日都在你祖母身邊侍奉,如何連她一位行動不變的病人在策劃什麼,都毫無所知呢?只怕不是不知,而是裝不知道吧?汪家二少爺,三品高官的門第,以表姑娘如今的家世,若真能攀上親,真是前世修來的福了!”

趙湘臉上火辣辣的,面子快要掛不住了,心裡早將這婆子罵了無數遍。她有些懷疑。七舅七舅母只怕是真不打算幫她什麼,否則良鄉離京城又不遠,為何他們不早些派人來接她?就算是他們女兒受京中傳言之故,婚事受挫,那也是近日發生的事了。先前那大半年功夫。他們怎不來瞧她?若他們果真如此無情,那她對這婆子也不需要再忍讓下去。

這麼一想,她臉上的神情就冷淡下來:“媽媽說話仔細些。我是好人家的女兒,自幼讀書識禮,怎會有那樣不要臉的想法?婚姻之事,自然是長輩做主。若是表妹婚事不順。那七舅舅和七舅母也該怪退婚之人,或是怪散布流言之人。我什麼事也沒做,不過是受牽連罷了,舅舅舅母如何能怪到我頭上?!”

“怎麼不能怪到表姑娘頭上?!”王婆子冷笑,“我們老爺先前還曾經擔心過表姑娘一人在京。無人教養,日後會婚事不順,曾跟太太商量過,將表少爺表姑娘接去養活。但見你們祖母還在,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若接走了表少爺表姑娘,豈不是誤了你們盡孝?這才罷了。後來聽說表少爺被逐。表姑娘祖孫被汪家趕了出來,我們老爺又說要打發人來接。只是年前事忙,才想着年後再來。萬萬想不到。他這一番好心都被辜負了!表姑娘哪裡用得着擔心婚事不順呀?表姑娘自個兒都能操心自個兒的婚事了!若事情辦得順利,表姑娘哪裡還能看得上我們老爺這一門親戚呢?只不過如今事情辦砸了罷了。表姑娘也別把事情都推到旁人頭上,真打量我老婆子好糊弄呢!若汪家二少爺這件事,表姑娘不知,那霍家哥兒又是怎麼回事?外頭都傳遍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