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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勢所迫。牛氏心中再不情願,再不甘心,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趙瑋、趙琇兄妹將寫好的斷親書送到跟前。她提起筆,只覺得手中的筆桿有千鈞重。

盧媽在旁涼涼地道:“沒力氣寫字么?不打緊的,慢慢兒寫,若是寫壞了,咱們有的是紙筆,源哥兒再寫一份,想必也沒什麼。”

牛氏幾乎要咬碎銀牙,忿忿不平地在斷親書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打上指印。做完這些後,她只覺得渾身都虛脫了,軟軟地癱在椅子上。

趙湘緊緊抿着嘴,乾脆迅速地簽了名,按了手指印,將斷親書交回到盧媽手上。盧媽捧回給趙瑋,接着趙瑋簽了字,趙瑗與趙啟軒作為宗族代表,江太醫作為見證人,都簽了名。

趙湘看着他們的動作,心裡說不出的憋屈,沒有了建南侯府做後盾,萬一斷親之事再傳開去,她還如何攀一門好親事?看來真的只能投靠蔣家了。也罷,蔣家怎麼也比建南侯府強,至少跟她是骨肉之親,不象小二房,全家都與她有仇,卻只厚待她那沒用的哥哥趙澤一人。

不過……

趙湘偷偷看了看江太醫的方向,總覺得不大保險。那個大夫就罷了,小人物一個,諒他也不敢在外頭胡說八道,可江太醫卻不是建南侯府的人,萬一他在外頭亂說話,今日這份斷親書,她不就白簽了么?

趙湘小心地問:“斷親書籤過了,你們真會為此事保密么?”她又看了江太醫一眼:“所有人都不會把事情傳出去?”

江太醫一頓,撫了撫山羊鬍子,沒有吭聲。他原是廣平王信重之人。連微服私訪都會帶他同行,只是後來廣平王從東宮退位,他便被薦到今上門下。今上江南遇險時,他因為要在家侍母疾,早早就告了長假。沒有隨行,自然平安無事。如今重回太醫院,他也是極為受重用的太醫之一。今上還因為他堂弟原是王府醫官,卻在先帝臨終前被徵召進了太醫院,誤了廣平王妃鍾氏的病情,因此特命他每隔三日就上廣平王府為王爺請平安脈。若說太醫院中地位最尊崇之人。他必定穩佔前三。建南侯兄妹幼時遇困,都曾得他診治,因此彼此關係也很好。就是因為這一點,他今日才會受邀前來的,但他絕對用不着聽從建南侯府的號令。

其實。象趙湘這種孫女謀害親祖母的事,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依他的脾氣,這種不孝的孫女就應該直接扭送官府才是,怎能饒了她?只是建南侯如此決定,他一個外人不好多說什麼罷了。但要他做出什麼承諾,說絕不會告訴旁人,那是萬萬不能的。

趙瑋微微一笑,沒有回答趙湘的問題。趙琇哂道:“你慌什麼?該怎麼做。江太醫心裡自然有數。顯然有的人習慣了歪門邪道,就覺得天下人都是小人了。”

趙湘被噎住了,形勢比人強。她只能吞下這口氣。不過,趙琇這話,應該就是承諾不會把事情外泄了吧?想來他們會請這位太醫來,肯定是有把握對方不會亂說話的。她暗暗心安。

只有江太醫看了趙琇一眼,繼續不吭聲。他來之前,建南侯只說是請他來診治一位可能中了毒的病人。沒有交代別的,更沒說請他保密。如今。趙家大姑娘也沒說別的,只說他心中有數。既然沒有明言。那是否意味着,其實建南侯兄妹並不介意他將事情告訴旁人?也對,其實建南侯從頭到尾,都沒答應過類似的話,只是要求牛氏將今日發生之事闡明,並簽署斷親書罷了。等兩家親緣一斷,趙湘就算被送官法辦,也與侯府無幹了。

江太醫心中滿意了,又撫了撫山羊鬍子。

斷親書籤好了,趙琇看了一眼兄長手裡的文書,忽然又道:“只咱們幾個人,恐怕還不夠。就怕有人還要上外頭瞎嚷嚷,說我們侯府仗勢逼她簽名。索性再從左鄰右舍中請一位見證人來。里長住得遠不遠?”

趙湘嚇得臉都白了:“不能請里長!請了他,官府就知道了!”難不成這是對她方才多問了一句話的警告么?她真的再不敢了!

趙琇瞥見她一臉惶恐模樣,沒理會,只對趙瑋說:“或是請里長,或是請附近年高望重的老人,請來做個見證。如果有人說我們侯府欺負他們,也有人替我們分辯。”

趙瑋點點頭,吩咐人去請了,還微笑着對牛氏說:“還要請賢祖孫在來人面前說個明白,並非建南侯府以勢逼人,而是賢祖孫自願斷親。”

牛氏很想要吐血,可是建南侯府擺明了有恃無恐,若她不答應,他們直接將趙湘告上官府,從此她就只能依靠侯府施捨的殘羹剩飯度日。若是答應了,至少還能保住趙湘這棵搖錢樹,她將來還有一點指望。她除了答應照做,還有什麼辦法?如今人為刀俎,她為魚肉,只能忍氣吞聲罷了。

她如今總算能體會到,當年她夫妻二人將張氏母子趕出侯府時,對方是什麼樣的心情了。她只恨當年自己做得不夠絕,若是夠絕,張氏祖孫全都死了,又怎會有今日的遺禍?甚至連當今聖上,也早就性命不保,等待着他們趙家小長房的,將會是數不清的榮華富貴!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葯。她只能死死將喉嚨里那口腥甜咽了下去。

侯府的僕人很快就把里長請了過來,同來的還有附近年紀最大的一位老者。他行動不便,於是又帶上了自家剛成年的孫子。趙琇、趙湘是女兒家,早已帶着丫頭婆子避入廂房中,院中除了趙瑋與宗族一方的人,以及江太醫、大夫之外,就只有牛氏和扶着她在椅上坐穩的婆子了。

趙瑋上前禮貌地向兩位請來的客人說明原委。廂房裡,趙琇一邊透過門縫看着外頭的動靜,一邊漫不經心地對趙湘說:“今日真是便宜你了。你祖母對你還真是疼愛得很。你做出了這種事,她還願意為你求情。”

趙湘咬了咬下唇,硬着頭皮道:“小姑姑誤會了,我……我真的沒有下毒。”她陰狠地看了佩兒一眼:“都是這賤婢胡說八道!”看她回頭怎麼收拾這丫頭!

佩兒有些腳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滿面哀求地看着趙琇。

趙琇對趙湘說:“你這丫頭賣給我們家算了,我給你作價三十兩銀子,就算是送你們祖孫的盤纏。反正以後兩家斷了親,我們家也不會再出錢養活你們。有這筆銀子,你就收了吧。”

趙湘緊張地看着她:“你……你要這丫頭做什麼?”難不成是要留下人證,好作為把柄時時要脅她?

趙琇猜出了她的想法。嗤笑一聲:“你有什麼值得我威脅的?留下她,不過是要找一個斷親之後還要給你們銀子的借口。再者,天知道你將來會不會又到處說我們家的壞話,給自己臉上貼金?我總要留個證據,叫你知道投鼠忌器才行。你放心。我們一家都沒空跟你過不去,只要你老實些,別來招惹我們,我們管你祖孫倆是死是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