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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聽完孫子孫女的敘述後,沉默了很久,方才艱難地道:“你們這又是何必?如此大張旗鼓地查問,定然會引起外人注意,倒叫你們祖父死了也不得安寧了。”

趙琇不同意地說:“不是我們要打擾祖父死後的安寧,而是祖父到底為何而死,我們總要查個清楚才行。糊裡糊塗的,難道就對得起祖父了?祖母,您到底知道些什麼?您是早就對祖父的死起疑心了嗎?為什麼從來不跟我們說?就算您覺得我年紀還小,沒必要知道這種事,哥哥已經不小了,又是未來的家主,您為何連他也不說?”

趙瑋肅然看着張氏:“祖母,您就告訴我們吧!”

張氏看着孫子孫女的神情,幽幽嘆了口氣,終究還是鬆了口。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知道些什麼。當初老郡公忽然暴斃,她悲痛欲絕。趙炯指責她沒有照顧好老郡公,沒有留意到他近日身體不適,甚至在他忽發疾病去世時,還在外頭飲宴作樂。她當時的心思完全跟着他的話走了,滿心都是愧疚,受了很大的打擊,因此就暈了過去。等到清醒過來,發現趙炯夫妻將自己母子排除在了喪禮操持人之外,又是傷心又是氣憤,也曾向人埋怨過他們沒讓她見老郡公最後一面——那匆匆一瞥,她根本啥都沒看清楚,甚至沒發現秋葉所看見的青紫。趙炯說了這話後,她正要認真去看,趙炯就開始不停地責備她了,老錢姨奶奶又撲上來與她推攮,接着又是趙焯為護母與兄長爭執,牛氏狠手處置下人,她替下人說情又被罵,等等。混亂中,老郡公面上的白帕已經被人重新蒙了上去。

等她暈倒再醒來,老郡公的遺體已經被運送到前院靈堂上擺放了。趙炯夫妻禁止他們母子前去弔唁哭喪,對外只說她因為傷心過度而病倒。她當時只顧着生氣和難過,並沒有想太多。畢竟有劉太醫出面,說老郡公是因為天氣炎熱,引發舊疾,才會急病去世的。而那天早上,老郡公確實抱怨過天氣太熱,熱得快讓人暈倒了——雖然,這句話極有可能只是他老人家一句隨口的吐嘈。

直到扶靈回鄉,路上遇險,九死一生,終於抵達奉賢老家後,張氏才從投誠的大總管汪四平處,聽到了一些奇怪的消息。

原來趙炯夫妻在侯府產業里做手腳,中飽私囊,前後貪了二十多萬兩銀子去。更可疑的是,他們似乎把這些銀子用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老郡公有所察覺,還命人去調查過,又讓汪四平查賬。汪四平向牛氏要賬簿時,可能打草驚蛇,引起了他們的警惕。他們就急急找老郡公探口風去了。那一天,正好是老郡公去世的日子。聯繫到他死後,趙炯與牛氏的異狀,張氏就推測出了一個可能。

不是趙炯與牛氏對老郡公做了什麼,而是他們的所作所為可能讓老郡公急怒攻心,這才會忽然去世的。大約是擔心被人知道後,他們會被冠上不孝忤逆的罪名,因此處處阻撓張氏與趙焯接近屍首,以免被他們發現端倪,又將可能聽到老郡公斥罵聲的下人攆去莊上,阻止他們泄露口風。

老郡公死後,趙炯與牛氏向汪四平討要了賬簿,然後將他踢回老家去。但汪四平給他們的是重新謄寫過的賬簿,原始舊賬還在手裡。他後來藉著回京送年禮的機會,悄悄將藏在隱秘處的賬簿找了出來,送到了張氏手中。張氏翻查後,發現趙炯夫妻確實在賬上做了手腳,然後將錢用在了別處。那時候,她已經聽說了趙玦投靠穎王的消息,加上穎王一直以來的傳聞,怎會猜不出,那二十多萬兩銀子到底是去了哪裡?

可光是賬簿又證明不了什麼,反而因為那賬做得巧妙,銀子都是以公賬的名義走的,不知內情的人乍一看,絕不會發現這是趙炯的個人行為。若貿然將賬簿交上去,反而有機會讓人反咬一口,說那二十多萬兩是老郡公資助給穎王的,其實是想先帝、穎王兩頭下注。

老郡公是先帝上位的死忠支持者,支持得非常明顯,可以說是直接斷了穎王的皇儲夢,穎王私下都要恨死他了。換了是明白事理的人,絕不會有這種想法。問題是,當時在位的是先帝,他就不是個明白人。在明知老郡公對他有擁立之功的時候,他尚且將老郡公的遺屬丟在老家不管不問。若他真對老郡公的忠心產生了懷疑,天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出於對老郡公名譽的保護,張氏便將此事隱瞞下來。反正趙炯已死,再追究他的不孝行為也沒什麼意義。後來趙玦傾力助穎王謀逆,後來也失敗了。今上查得趙炯曾經資助過穎王銀子,這部分錢也通過賞賜土地田莊的方式返還給了趙家。張氏覺得此事沒必要再提,所以就沒有跟孫子孫女細說。

可是,當看到那張磕破了角的八仙桌,還有正屋地板上的異狀時,張氏開始察覺到,老郡公的死很可能比她想象的更複雜。尤其是趙琇那句開玩笑的“會是血跡嗎”,更是點燃了她心底的懷疑。

如果說……老郡公不是在正院里死的,而是在西路前院他自己的屋子裡……

這本不是什麼奇特的事,就顯得趙炯與牛氏的舉動特別可疑了。秋葉能想起來的事,她也能想起一半以上——暖轎與鬧鬼的傳聞,她並不清楚,但趙炯一再攔着她去見屍首,確是不折不扣的事實。趙炯與牛氏心裡有鬼嗎?他們所做的一切,難道就僅僅是為了不讓人發現他們把老郡公氣死了嗎?哪怕只是匆匆一瞥,張氏也能看到,老郡公的遺容並沒有生前曾經暴怒的痕迹。而先帝又曾經帶着皇子們前去弔唁,必然是見過老郡公的。他們都沒發現有問題。那麼趙炯要掩蓋的到底是什麼?

張氏猜想,莫非是老郡公在震怒中,與趙炯發生了衝突,而趙炯則大逆不道地將老父推倒,使得老父撞上了桌角,以至於橫死么?那麼地面上那層泥灰所掩蓋的,會不會是老郡公流出來的血?

這就是她為什麼執拗地要求一定要將那層泥灰擦掉的原因。她要知道底下的是什麼東西,哪怕她心裡清楚,無論是血跡還是別的什麼,在隔了十年之後,很可能早已消失殆盡,但她還是想要一個答案。

說完這些後,張氏又紅了眼圈:“若是真的……真的如我所想,我不會原諒趙炯的,即使他死了,我也不能原諒……郡公爺對他那麼好,他可是他的親生父親!”

趙瑋一直沉默地聽着她的話,直到這時候才開口:“祖母,若是證明了趙炯確實害死了祖父,我們又能做什麼?他已經死了,死前就已經被奪爵,聲名狼藉。他的兒子趙玦也因為謀逆而被斬首。我們還有什麼可做的呢?是不是追究牛氏的責任?還有他們的幾個孫兒孫女,也都還好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