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因著林幼凰還在飯桌上趴著,思遠和壽廚都不太方便來收碗筷,珍而重之的派了福樂進來收東西。看著小丫頭動作嫻熟的收拾了碗筷後又將搭在肩頭的乾淨抹布擦桌子,林幼凰頓時眼前一亮來了精神。
“福樂,把這些東西交給思遠,你跟我來內室。”林幼凰從凳子上彈了起來,歡快的吩咐道。
“......是。”福樂不知道她的殿下要幹嘛,但看了看已經快步去了內室的殿下,又看了看收在小掌盤上的碗碟慢半拍的答應著。將東西端給了在角門外候著的壽廚,轉身跑回到內室去了。只是當她來到內室後並沒有看到人,聽見書房有東西挪移的聲音,然後來到了書房,看見她的殿下先是把書案上的鎮紙挪到一邊,鋪了幾張裁剪到書本大小的紙張在案上,拿起沾了墨汁的筆在幾張紙上都描了幾下,又換成了紅筆在幾張紙上又點了幾下,然後放下筆滿意的點了點頭。
等小福樂來到案後看到的是幾張用簡單線條勾畫了像人又不像人的可愛娃娃圖,每個娃娃身上穿著不同樣式的衣服和鞋子。一張上面穿著櫻桃圖案的小襯衫配了小百褶素色裙子,腳上配了雙半月型的鞋子;一張上面穿泡泡窄袖荷葉領斜開扣,像個倒扣著的漏斗的上衣配了個齊小腿的泡泡窄腳褲,腳上配著一雙像木履又不是木履的能看見小腳丫子的鞋子(其實就是涼鞋);一張上面穿著紅白搭配的小儒裙,裙罷上有一枝紅梅,腳上穿著紅梅雲履;另三張上面單獨畫著鞋子,每一層用了什麼還單獨歪歪扭扭得寫了字,只是福樂不識字,並不知道是鞋子的分解圖。
等上面的墨差不多都幹了後林幼凰抽出三張鞋子圖,交給福樂讓她去交給思遠。讓思遠去找皮匠按福樂和她的尺寸各做兩雙鞋子。
只是當思遠拿到圖後很是糾結,他也不認識這小殿下都寫的是什麼,無奈又讓福樂將三張畫拿回去,傳話說不認識字,需要殿下說明一翻才好去找皮匠。
聽到小福樂的回話後林幼凰才驚覺她寫的是簡化字,這裡好像還是延用的像形、會意、指事、形聲、轉註、假借之類的古漢語裡的文字。好吧,不得不承認她在這裡就是個文盲!這古漢字她還真不會,又怕福樂表述不清楚,又親跑前面去跟思遠交待去了。
“思遠,你拿筆,我說你記。”
“殿下請講。”
“........”之後的半盞茶的功夫跟思遠說了下小皮鞋的樣式和製作需求,等思遠記好後又重新畫了下鞋子的樣式,每一層分開又讓思遠寫了用料和厚度之類的細節。等她交待完思遠這裡後又跑到庫房找了幾匹布出來,她抱兩匹,小福樂抱一匹,帶著圖紙哼著歌往朝陽院兒去了。她突然有一種要打扮閨女的感覺。
等再回來時已經晌午了,林幼凰手裡提著一籃子帶葉帶毛的毛桃,小福樂手裡提著個只裝了盤果丹皮似的山楂棗泥糕的小籃子,身後還跟了個高林幼凰半個腦袋的懷裡抱著兩大西瓜的樂正林。
幾人還沒回到禮院,在內園離禮院還有百來步的距離時,一行人就聞到了一股挑逗味蕾的香味。
林幼凰還碎碎唸的說了句:“得再撒點兒蔥花。”然後小跑了起來,直往禮院的方向衝去,回去後直奔後廚。
邊往裡走說著“壽師傅,得再撒點蔥花。”進去後隨手把那籃子毛桃放在壽廚平時切菜剁肉的桌子上,壽廚嚇的一激靈,趕忙丟下顛鍋用的長柄勺,跑到燒火的那邊把衣服快速的套上。心裡那個苦呀,這小祖宗怎麼又來廚房了,他可是光著膀子在幹活呢!
其實在林幼凰這次突然生病前壽廚忍著熱好好的穿了幾天衣服,在她病倒後到今天為止還沒進過廚房,早上又看到這小祖宗抱著幾匹布出了院子,以前這種情況都是在朝陽院用午飯的,下午酉時不太熱的時候才回來,壽廚本以為今天怎麼著也得申時後才會回來的,加上熬製紅油湯底、拍手工紅薯粉條也確定又嗆又熱,這才又光了膀子幹活的。
只是林幼凰才不關心他心裡的碎碎念。她表示這算什麼,在大夏天的滿大游泳池裡只穿了泳衣、褲衩的人她不僅見過,她還畫過呢。
之後自己上手,用超的長竹筷在大鐵鍋裡撈了兩勺粉條出來過冷水備用(大鐵鍋裡面盛了七分滿,燒的九十多度將沸未騰的水,專門用來煮制手工拍打出來的粉條予以定型)。又找了個口徑約三十公分,高約二十公分的小砂鍋出來,洗乾淨後往裡面舀了半鍋紅油湯底就煨到了小窯爐上。等砂鍋裡面的湯底再次燒開後,從冷水裡面把粉條撈起來丟進去煮熟離火,又問了幾個人的口味,能不能吃辣或是醋之類的。然後準備了幾個小碗,每個碗裡又放了些蒜末、蔥花、醋之類的調味品,再每個碗裡澆了一小勺湯將調味品衝勻,最後往每個碗裡分別撈了一些煮熟的粉條,動作一氣呵成。
這一套操作下來又驚得旁邊的四隻半晌沒找回聲音。直到看到眼前這個小祖宗示意他們都嚐嚐味道的時候,才心思各異的端起了灶上的碗。雖然他們也吃紅油,也有辣口的菜式,但這樣酸鹹辣香滋味繁複的吃食卻是第一次吃,之後一發不可收拾,弄的大塊頭的壽廚拍粉條拍到了手軟......
等幾人看到壽廚拍粉條確實拍累了這才意猶未盡的放下碗筷。
思遠想起還有事情沒有跟殿下稟報,又急急的找了福樂到內院傳了話,林幼凰剛好睡了小半個時辰起來直接去了廚房找思遠。思遠也是一頭黑線,心想殿下肯定是不知道‘避嫌’兩個字是怎麼寫的,所以才這麼.....這麼....這麼與眾不同。
“思遠,來廊下說吧,外面怪曬的。”林幼凰跑到廚房灶前面拿了個燒火時坐的小板凳,邊走邊招呼思遠跟過去。其實廊下圍著柱子也建了一圈可以坐的石條凳,只是這會是下午三點左右,正是一天日頭最毒的時間,怕是這會石條凳還有點燙屁股,雖然這一套不透明,但她穿的到底是薄紗,可不敢嘗試。
等到了廊下找了個對著角門通風的位置坐下後,壽廚還給搬了個小方矮几過來,福樂把毛桃洗淨和冰過的西瓜切好放一起端了上來,思遠來時順道把山楂棗泥糕也帶了來。吃著西瓜,加上一陣一陣的涼風吹來別提多舒服了。
“殿下您知道樂正家對皮貨沒有什麼需求,所以並沒有與之熟悉的皮匠往來。思遠今日在城中走訪了一圈,在幾個售賣皮毛的店裡打聽了,各家之間除了普通的獸類皮毛買賣外所攻方向並不同。所謂功皮之工,函,鮑,韗,韋,裘。”思遠慢條思理的想將前因後果給這小祖宗講明白。
“說人話。”奈何一上古文課就打瞌睡的林幼凰此時有種聽天書的感覺。
“功皮之工五,函人為甲,鮑人治皮,韗[yùn]人為鼓,韋氏,裘為闋。其實這是給皮匠分類的。”思遠也不惱,繼續慢條思理的講解。
“........那我現在應該找誰才能做出我想要的。”聽了半天等於沒有聽的林幼凰耐著性子道。
“只是製鞋的話想來韋氏即可。”
“那可有找到?在哪裡?”
“就在城東南,離禮院大約十五里路那裡有一家隸屬於朝陽老將軍舊部韋氏經營的皮貨店鋪。店主是個精明的商人,思遠一路打聽過去口碑很好,到了店裡也先問過掌櫃能不能做,他說需要按樣式和用料等不同收不同的定製費用。之後才把殿下的圖紙拿給掌櫃的看,掌櫃看了圖紙後說做不了主又請了當家的過來,當家的看過圖紙後問能不能把那幾張樣圖賣給他。思遠不敢做殿下的主,就回說得回府請明當家的,又說了若是能做就先分別按殿下和福樂的尺碼各做兩份,其餘圖紙買賣的具體事宜得看當家的。”思遠這次將一早出門到午後才回的一應事項一一做了回稟。
“.......這是給我送錢來了?那店主有沒有說他準備出多少買錢來買我這幾張圖紙?”
“店主說願意付一千八百金,最多兩千金。”
“金?是金子嗎?大概能買多少雙做好的皮鞋?”
“是的,是赤金。能買多少雙做好的皮鞋不好說,得看匠人手藝和用料。因著皮鞋在市面上根本沒有,普通百姓是不會花大價錢買這皮鞋的,富貴人家就難說了。依思遠看,如果是他們店上普通的匠人用黃牛皮做的普通一點的一雙大概三到五金左右,如果是老匠人用虎皮或是好一點的野黃羊皮大約需要十到二十金一雙,如果再鑲嵌一些貴重的寶石彩玉價格就不知幾何了。”思遠想了想把他到店觀察到的和對後面的一些猜測都一一做了詳細的回答。
“.......這樣啊,也就是說他買了我的圖紙去有可能需要做幾百雙才回本,也有可能一雙就回本了對吧。”
“是的。”
“那樂正家族產業有沒有做相關生意的店鋪呀?”
“目前沒有。”
“那如果開個皮貨鋪子,請了匠人來做怎麼樣?”
“鋪子沒問題,但是匠人的話就非常難了。他們技藝多半是家族傳承,有傳給非家族的也基本都是簽了死契的。皮製品與鐵器製品的技藝傳承關係到軍隊基本裝備配置,所以各府官員也都十分謹慎。如果有中途學成帶著技藝跑了的也是會被行業內逐出的,同時會通報官府下放文書,算是失了誠信,一般不會有人這麼幹。所以不建議開皮貨鋪子。”
“這麼麻煩的呀,那還是賣了吧。想來這想掙點小錢錢也不容易呀!”林幼凰從善如流的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不過我要五千金,肯給就賣給他,後續有什麼新的圖紙也都優先給他,他要不肯給就再去別家再問問。”林幼凰總覺得自己虧了,想著也不能便宜了那店主,指不定拿著圖樣開了竅得掙多少個五千金呢。
思遠看著有點憋氣的抱著一半圓西瓜,用銀勺子把西瓜戳成了西瓜汁的殿下啞然失笑,告了退就又出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