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时换世:凰栖礼》 四月温阳

老太太已經能自己扶著那樣式奇特的木製工具(其實就是兩個柺杖腋下助行器)行走一小段距離了,右半邊手腳也有了些知覺,右手能握住柺杖中間的抓手了,雖不太緊,但至少不會讓柺杖滑落了。總得來說恢復得還不錯。

老太太是個要強的,但好在也是個開明的。在大病醒來之後,很多事情不能自己獨立完成了,由其是出恭這一塊,難免感懷了一陣。但好在鳳丫頭拿來的那一套用具很適用,只是那繁複的穿著讓她頭疼不已,每次都要孫嬤嬤幫忙。有一次看到福樂的時候,想起了鳳丫頭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穿著,又問了鳳丫頭有沒有更方便的穿著,讓教院裡的丫頭婆子們做一些。林幼凰也很樂意,畫了幾張上下分離式的衣服褲子圖給孫嬤嬤,又畫了幾個有金屬扣的皮帶圖送到了韋氏定做。

這不,今天老太太就穿上了這新衣服——上身是能蓋住屁股的斜頸式盤花扣福襖;下身是相同料子的高腰闊腿夾薄棉褲,方便老太太穿脫。只是褲子的收口處特別丁了幾個金屬眼,用了兩頭墜了金球的一根麻花繩穿插,穿脫一隻手就能搞定,隨便拉哪一個金球就能收緊。收緊後再將那穿在褲腰上的皮帶扣按下去就好了。老太太自己試著來回穿脫了好幾次,熟悉了操作後一個勁兒的直誇鳳丫頭心思玲瓏。

太子見老太太病後能恢復得這麼塊,打心底為老太太高興。姑祖母對他們可是和皇爺爺一樣對他們是打心底的疼愛。人心都是肉長的,雖然皇家自古風雲變換,骨肉想殘,但誰不希望有人能真心對待自己呢!變相的,對這人皇國九公主聖女也多了幾分和顏悅色。

老太太邊復建邊和幾個年輕人閒話。笑鬧間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老太太走累了,讓孫嬤嬤給幾個年輕人包了些早上莊子上送上來的頭茬黑芝麻做成的芝麻糖和芝麻糕。又單獨給雲帝包了兩包原味不甜的芝麻糕,讓太子回去給帶回去,然後就自己去歇下了。

年輕人也各自散了,太子見樂正禮兩夫婦有話在談的樣子,說好幾天沒見過小八了,想去看看,然後就直接去了玉林院。

樂正禮和林幼凰一路沉默著回到了禮院。

林幼凰回禮院直奔了福樂的房間,樂正禮回了書房。

門開著,林幼凰在門口看到福樂已經醒了,正半坐倚靠在床頭。大夫身邊的女童坐在小圓凳上,手上端著湯藥,正要給福樂。

林幼凰來到女童身邊,微笑著接過藥碗,輕聲跟女童說了聲:“芍藥,謝謝。我來吧,你先去歇會兒,桌上有芝麻糖、芝麻糕,喜歡吃什麼就拿什麼,別客氣。”

“殿下,這是我等應該做的.......”明秀大夫端了另外一盤丸藥進來,聽見林幼凰的話,心下有些急。

雲聖國大部份地方屬於沿海地,疾風、海水倒灌和一些極端天氣非常多。農業沒有人皇國穩定,加之芝麻糖、糕這些東西又不是主食,也不抗餓,種植的人非常少。市價自然非常貴,這可不能由著小丫頭吃。

“左右不過是些糖糕,吃吃無妨的。到底還只是八九歲的孩子,可不正是饞的時候?看著這兩丫頭小小年紀就這般沉穩.........唉!著實令人心疼。”

“殿下!這兩包糖、糕實在貴重,我等實在不敢.......”明秀已經是有名的醫官,世面自然也是見得多的,知道哪些能收,哪些不能收。加之芍藥只有八歲,有些東西是要從小教導的。

“又不是金子,有什麼貴重的?”林幼凰實在有些不解,只是些芝麻做的吃食而已呀,怎麼把明秀醫官都給嚇住了。

“殿下可能不知,雲聖國半國靠海,自是與人皇國比不了的。這裡金銀珠貝常見,但像芝麻這類的吃食則是不常見的,一則他不是主要糧食作物,二則這是產油作物,多數用來榨油,因其醇香澄亮,又叫雲香油。常常是作為雲聖國國禮與人皇國換物的存在,所以.........最後剩下的就連皇家一年也得不了幾石。”明秀醫官儘量措辭嚴謹。

“來,福樂,把藥喝了。”林幼凰聽了明秀的話,什麼也沒說,先給讓福樂喝了藥。之後拿回藥碗,放到了桌上,親自打開了兩個紙包,往幾人口中塞了一塊芝麻糕,才說:“那就更要儘快吃了呀,不然放壞了豈不是可惜了。”

然後又自己拿了塊芝麻糕咬了一口,不怎麼甜,更襯托出芝麻的純味原香,很好吃。

之後又給三人一人塞了塊芝麻糖在手中,然後數了一下,用一小塊油紙包了兩塊芝麻糕和芝麻糖小心包好,放在了樂正禮的書案上。剩下的剛好夠思遠、壽師傅、四福和外院門房上的兩個小廝每人每樣各分一塊。門房上的小廝看到分到手是居然是芝麻糖和芝麻糕的時候眼裡都有了霧氣,這東西別說吃了,見都是第一次見。咬了一小口後就找了塊乾淨的帕子,好生的包著,每天吃一點,都沒捨得一次全吃了。

樂正禮回書房,不消半盞茶的時間就飛去了玉林院,不知道是去幹嘛,約莫兩盞茶的功夫才飛回禮院。等再回書房時看見書案上多了兩個小紙包,打開來裡面分別放著兩塊芝麻糕和芝麻糖。

思遠上茶的時候告訴他,是九公主先給他分了兩塊後又將剩下的給府上每人都分了些,殿下自己也只吃了塊芝麻糕。聽了思遠的話,看著手中的芝麻糕,嘴角染了一絲弧度。

林幼凰問了明秀醫官福樂現在的情況,得知已經穩定下來,只需輔以丸藥,再臥床靜養就可以了,快的話半月就能全好。這才安下心來回了書房,她有話要跟樂正禮說。

可是當她回書房,看見書案後面正在專心看書的樂正禮時,一時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感覺從昨天起就事情不斷,到今天才算有了了結,其中她不想牽連任何人,最後感覺像是把她不想牽連的人都牽連了進去,但是真要細說的話又像沒有似的。弄的她頭疼。

正當她犯難的時候,樂正禮倒時先放下了手中的書,開了口。

“殿下,在下希望你下次行事前,先考慮清楚之後再行事。”樂正禮面無表情的看著林幼凰直接了當的說到。

“啊?哦哦,好的,下次這種情況保證不拉上你。這次不好意思啊,把你牽扯進來了。”林幼凰有半秒鐘的卡頓,理解跑了偏,好像是沒考慮好,把人牽扯進來了,得道歉。

“殿下既如此說,那就請殿下再遇到此類情況先考慮清楚為了一個丫頭與皇家對立是否值得!”樂正禮被林幼凰這一句話給激怒了,這是要把把他撇的乾乾淨淨的意思呀!

“樂正禮!你啥意思?!人命關天的事情你居然在這兒跟我扯值不值得?!”林幼凰也怒了,TM在人命跟前跟她說是否值得?!他皇族世家子弟的命是命,她福樂的命不是命啦?!滾TNNDD!直接用她家鄉方言給吼了回去,“老孃告訴你,值得不值得是老孃說了算!他安陽郡主的命是命,老孃福樂的命同樣是命!從今以後,老孃的事絕對不會再把你牽扯進來了!”說完頭也不回的就回了裡屋,不想理這被階級思想給霍霍的是非不分的大豬蹄子!

樂正禮愣愣的站在書案後,這死女人都說的什麼玩意兒?琢磨了半天,也只明白了個大概,她關心福樂這能理解,可是這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要徹底跟他劃清界限?!

最後洩了一口濁氣,頹然的坐回到了書案後的椅子上,幾不可聞的說了一句“那你就拿著自己的命不當命嗎?”

這一切被忍著疼也要起來去看林幼凰的福樂聽在了耳裡,記在了心裡。慢慢的靠牆滑坐了下去,雙手捂著嘴無聲的流著兩行熱淚。

原是雲聖禮院那群世家子,在過了午時後,分成了兩個陣營。一個是平時都不搭理樂正林的那幾個皇子鳳孫,現在都上趕著巴結他;一個是平時就被捧為正人君子的那一波人,現在對樂正林那小子是更加的嗤之以鼻,見了他跟見了翔一樣的表情。身邊的幾個兄弟發小也都怪怪的,幾番威逼利誘下終於套出了話。聽到他小嫂嫂因為福樂這小丫頭大鬧了天子殿,燒了雲祥王的鬍子,還取了雲帝的一串冕旒。最終還全身而退了,不禁對這小嫂嫂產生了猶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的崇拜之情。心裡跟貓抓似的熬到到放學時間,飛了回來,但是卻不是第一時間去看他崇拜的嫂嫂,而是跑去了福樂房間,跟三個女人眉飛色舞的又講了一遍他嫂嫂在天子殿上的的英武事蹟。

聽得福樂心驚膽戰,終於再也忍不住了,她必須去看看殿下有沒有事,有沒有傷.........心裡不停的責怪自己:都怪自己!都怪自己!都怪自己太弱了!自己傷了也就算了,還連累殿下為她這般出頭冒險!萬一........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沒成想,來到了書房外的窗邊就聽到了殿下又為她跟伯爺吵架了,她真該死!自己怎麼這麼沒用!要是...........

心裡對想要變強的渴望冒了頭。殿下是她死都要護著的人!誰都不可以傷害她!

跟在她身後的樂正林興奮勁兒過去了,也多了幾分思考,擔憂。現在這情況,世家大族明面上是不敢貿然採取行動,可是暗裡呢?皇上尚且需要努力周旋,保持各方勢均力敵才得以將風雲詭譎壓在了波瀾不驚之下,嫂嫂沒有勢力,單憑現在樂正家的勢力能難保全她嗎?

福樂狠狠的抹了淚,忍著肺腑的疼痛起身回了自己房間。

明秀醫官正在捏新的藥丸,她坐了過去。看著明秀醫官手中那白的似雪一樣輕柔的只有些淡淡藥草味的藥丸,問明秀醫官,除了吃藥外,還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她更快好起來。

明秀醫官想了想說,倒是有個古法:慢呼慢吸,每次呼和吸之間達到身體能承受的極限,第天三次,每次三十組,像是對肺腑有所助益,只是這方法沒有具體用過,不知道效果如何。但福樂聽的認真,每天除了定時吃藥外,行走坐臥都要練習三十多組。

也不知道是這個方法管用,還是明秀醫官的藥管用,反正在半月後福樂已經大好了。雖說沒有恢復到受傷前的狀態,但現在坐臥行走已經不受影響了,慢跑只要控制時間和節奏,肺部也只有輕微不適感,都在承受範圍內。

而且在這半月裡,小丫頭也沒閒著,不只一次去找過四福,想讓他們教她武藝,只是被四福拒絕了。

一則他們本身只負責聖女安危,原本聖女身份隱匿時就有很多勢力不間斷的來搶人,現在身份公開了,明面上沒什麼動靜,但想來暗地裡的血雨腥風肯定是少不了的。但奇詭的是這半月來居然是史無前例的風平浪靜,明面上直接上門示好的沒有,暗地裡搶人的更沒有。不知道是雲帝那句肅起了作用,還是被這聖女殿下本身詭異的身法給震懾住了。

二則這小丫頭原本就不是習武的料,現在又傷了肺腑,沉煉氣息就更不可能了,明知她練了也不會有結果,與其讓她受這個練習卻不得果的苦,還不如一開始就拒絕了她來得好。

只是小丫頭並不死心,每天堅持吃藥和練習呼吸外還去廚房幫壽廚燒火、洗菜,求壽廚教她修煉體武。壽廚是個鐵漢柔情的,本就憐小丫頭經歷坎坷,現在又傷了根本,想著修體武確實能強身健體,就答應了,只是必須等她傷好了才能開始。小丫頭欣喜,當場行了拜師禮。

四福瞧著小丫頭像是受了刺激,鐵了心要鍛造自己,感嘆一聲,都是身世坎坷之人,難得現在有了這滿滿的鬥志,對小丫頭欣賞多了幾分。之後在小丫頭修煉過程中,明裡暗裡的加以指點。時間一長,小丫頭把四福也喊做師傅,雖然四福嘴上不承認,但心裡還是樂得聽小丫頭喊他們師傅的。他們這種刀尖舔血,見不得光的人,現在不也光明正大的走在陽光下了嗎?原來白的如鬼魅的臉,現在也已經染上了陽光的顏色,至少在遇到不敵之人時,就算斷氣,也能以真容上路,能有個徒弟傳人似乎也不錯。

林幼凰自然也知道小丫頭的變化,還給她制定了一套晨練夜跑的計劃。每天陪著小丫頭一起沿著往杏樹去的那條路慢跑兩到三刻鐘,之後在杏樹下打兩圈太極或是跳會兒韻律操之類的有氧運動。雖然她對武學一竅不通,但是原來上大學那會身邊練習瑜伽美體,天天泡健身房的室友還是有兩個的。她雖沒跟著練瑜伽,但晨練夜跑她是去的,半年下來別得不說,肺活量從剛開始的2800最後上升到了3700左右。想來強化小丫頭的肺腑是沒問題的。

晨練夜跑這一習慣也跟隨了福樂後半生。但這些都是後話,當下還是得迴歸到樂正禮與林幼凰吵架後的第二天,原主婆婆朝陽燕再次來到禮院,從其口中對原主母親有了一些具象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