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时换世:凰栖礼》 四月温阳

“沒事,你這些個疑惑我當年也有。後來在將軍府小住了一段時間才知道,她呀,她本來是要去精靈國的,去精靈國必須要經過雲聖國。一路上她為了甩掉人皇的影子,繞了不少彎路,最後繞到了壺嘴彎。她本來是沒打算出手的,但看到父親穿戴的是將軍的甲,腳上卻是穿的草鞋,原本以為又是被那些世家子弟的將領扔出來的替死鬼,心生憐憫才出手救人的。本來救下人就要走的,結果雙方都殺紅了眼,已經到了無差別攻擊的地步,沒走成。等援軍趕到,掃清戰場才結束,那時她才知道自己救下的是位真將軍,還說了句‘早知道就不救了’,差一點又引發一戰戰後戰,好在被軍師給攔下了。第二天要走的時候,追蹤她的人尋到了軍營,她為了躲避,穿了普通戰士鎧甲,混了過去。父親得知她要去精靈國,就說到雲聖都城這一路帶她一程,她也懶,原話說的是‘有馬不騎是傻蛋’之後就一路跟著大軍來了雲聖都城。那些個影子跟丟了人,都先她一步往精靈族的入口去設伏了。她卻在雲聖都城吃喝玩樂,好生休整了半個月才起身往精靈族去的。那半個月裡母親不待見她,她也不待見我母親,母親雖感謝她救下父親,但也氣她,她也氣我母親,兩人見面就要吵吵幾句,現在回想起來,那半個月卻是母親一生中最生動的時刻。我先前也氣她,但氣過之後,看到那些活著的傷殘將士,又想起她和母親不同的話語,感覺羞愧無比。傷的輕的將士外傷好醫,但傷重的缺了胳膊少了腿腳的人後半生該要如何生存?國庫每年是有這一項撫卹金的開支,但真正到這些傷兵手上的又有幾個呢?不能再戰的傷兵又必須離隊,父親不忍他們後半生悽慘,每半年到發放撫卹金的時候都會親自督促,實在不能再勞作的傷兵都送到了莊子上養著,也只能是管個溫飽。將軍府雖然領俸祿,賞賜的莊子也有好幾座,但這麼長年累月的支出,將軍府也就只剩下個空殼子了。”

朝陽燕喝了口茶,又接著說:“父親在那場戰役雖保住了性命,但也徹底失去了戰力。朝廷裡本來是要派新將軍去接手邊關的,但可笑的是那些世家看到這一戰的慘烈,又怕人皇再派新兵絕地反擊報復,丟了性命,硬是一個領頭的大將也找不出來。在無人可用的時候,舉朝之臣居然一旨上奏,說什麼朝陽將軍滿門忠烈,這一戰朝陽將軍威名即可震懾邊關。意在逼著父親拖著病體出關。”說到這裡朝陽燕將手中的茶杯捏成了粉未!

“那後來呢?將軍,不不不......外祖父不會真的..........”林幼凰見朝陽燕停頓幾吸,著急的問到。

“後來......後來,當時已經入仕為禮官的夫君憤恨那些人的嘴臉,舌戰群臣。以和朝陽將軍為翁婿的關係,主動請纓前往邊關戍邊。結果那些人又怕大長公主一脈掌軍權,最後合計,讓我一介女流替父守關!打的是女流守關,有過連同夫家一起牽連,有功帶不回夫家的注意!皇舅氣的摔了龍冕,母親得到消息,進宮上殿,以女婿半個兒,父親不便的情況下,這半個兒禮當盡孝,請旨讓夫君帶著禮兒和我一起去替父守關。有過大長公主府一起擔,有功全算朝陽將軍的,這才平息了朝堂風浪。皇舅在那之後病了一場,好起來後慢慢收攏勢力,但也只不地拔除了一箇中等世家,算是給世家緊緊弦。但世家勢力根深蒂固,這一整頓也只是讓他們有所收斂而已。呵,扯遠了.......在你母親離開後的半月,父親母親均還纏綿病塌之際,我與夫君,帶著禮兒和整頓之後還能上戰場的將士們前往邊關,與一開始就留在邊關的戍邊將士匯合。這一去就是三載春秋。人皇那邊的軍將明裡暗裡真得使了不少絆子,我和你們父親倒是都打小就識文習武,可是真到戰場上又是另一翻光景。剛開始那會兒我們不忍心,下不了死手,差一點送了自己的命...........”朝陽燕說到這裡時,拉過林幼凰的左手,眼神溫柔的撫摸著手腕上戴著的那個稍大了些的金鐲子。這鐲子就是上次原主生辰朝陽燕拿過來,親手給她戴上的,說是原主母親的東西。

林幼凰不解:“母親,那這些跟我母親又有什麼關係呢?難道那次之後又遇見過?”

“她呀,在我們到邊關後的半年後,她肚子裡揣著三個月大的你來到了邊關,飛身進了城內府院,再一次出現在我眼前。只是那一次的她十分狼狽,灰頭土臉,簡直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不過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當時她左手手臂還在滴血,十分警覺,聽到有動靜,閃身就到了我身後,用匕首挾持了我。門外在此時有敲門聲,將士說有兩撥刺客,打跑了,怕有漏網之魚,過來問我和小公子有沒有事。我知道她不是濫殺之人,把門外的人都支走了,之後我說‘恩人,現在可以放開我了。’但她好像不記得我了,我說我是‘草鞋將軍的女兒。’她在我身後依然沒有放鬆警惕,之後就這樣僵持了半盞茶的功夫,她好像脫力了,向後倒了過去。像是怕那匕首傷到我,維持著最後的清醒,鬆開了手中的匕首。我轉向反手抱住了她,她在閉眼前眼裡已經失去了光彩,嘴裡卻倔強的喃喃道‘給我一碗紅花湯或者直接殺了我都可以,但屍體不要給暗影......’當時我嚇傻了,雖然經歷過幾場實戰,但一個女子居然被傷到了要自殺都不想將屍體給別人的地步卻是第一次見。”

“紅花湯?她不想要我?”

“不.......不是,鳳兒,你別誤會。她是這世界上最疼你愛你之人,怎麼可能會不想要你。只是......你先別急,慢慢聽我說,但請相信,她不是不想要你。”朝陽燕著急的解釋到。

“這事兒我知道,要不要我現在講給你聽聽?”赤焰隱身坐在了她肩頭,在她耳邊問她。

林幼凰搖了搖頭,在心裡說:“現在不是時候,先聽聽你們主人婆婆怎麼說吧,要是有遺漏麻煩你再跟我講講。只是不知道對我們換回來有沒有幫助......”之後又對朝陽燕說:“母親,您繼續。”

朝陽燕看了看她,拍了拍她的手,繼續道:“慌亂之後看到她就算昏迷了卻依然皺在一起的眉頭,又想起她第一次出現在我眼前的情景,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告訴我她是你父親的救命恩人,一定不能讓她有事,逐下定決心,要救她。把她扶回到我的房間,想要找大夫的時候想起她說的暗影,我知道只有皇家會培養暗影*,如果貿然找大夫必定會引起他們的警覺。無奈之下只得我親自動手,幫她退掉帶血的衣裳,清理傷口,也是在那個時候看到她背心處有一個巴掌大的胎記,只是當時我以為是畫——一隻向下的蘭花指佛手,中指處有一滴血樣的血滴即將從指尖滑落。”

“母親,這胎記難道是.......”一直安靜聽話的樂正禮看了眼坐在他身邊的女人,若有所思的問出了心中猜測。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聖女族世代血脈傳承的標誌。鳳兒背心處應該有這樣一個胎記。”朝陽燕肯定的說著。

“啊?我?我不知道呀?”林幼凰還真不知道這原主的身體上有這樣一個胎記。

“有的,只是有所不同,佛手中指沒有血滴。”樂正禮耳朵又紅了,但肯定的說出了這話。

朝陽燕解釋道:“不奇怪,這血脈傳承,在新一代聖女誕生的時候這標誌就在新聖女身上了。上一代聖女在生下新聖女後的一個月內標誌就散了。血滴是孕育新聖女時慢慢長出來的。這也是為什麼世代帝王在有了新聖女後就不再限制上一代聖女生死自由的原因。那之後我幫她處理傷口時並沒有發現她懷孕了,在夫君帶著禮兒回來後,我與其商量後對外宣稱我病了,請了大夫進府,大夫隔著紗賬整的脈,才知道她已經有孕三月,並沒有內傷。當時也奇怪為什麼她的外傷看起來那麼兇險卻沒有內傷,不過當時也顧及不到那麼多,又想起她昏迷前要紅花湯。原本我也以為她是有什麼苦忠,不想要你,但想著再請大夫進府可能不太方便,只說戰事當前,不宜有孕,就問大夫要了紅花。也讓大夫不要聲張此事,之後好生送走了大夫。等她醒來後,將她的身體情況跟她說清楚了,說到她已經有孕三個月時,她伸手輕憮腹部,我從她的臉上看到了只有母親對孩子的期盼時才有的神情。之後我們沒有打擾她,她就那樣安靜的坐靠在床頭,輕撫著腹部,一臉幸福。可是半個時辰後,她閉著眼,再次問我要紅花湯。我問她為什麼,她也不說。眼裡傷心有,絕望有,不忍....有........之後夫君拉住我,讓我別再問了,只說紅花現下府裡沒有,現在戰事不穩,可能要過段時間才能尋到。之後她點頭,我們就出來了,出來後我問夫君有沒有見過向下的佛手畫,夫君聽了我的話捂住了我的嘴,左右肅清後,帶我去了廂房,才告訴我,那並不是什麼畫,是聖女族世代血脈傳承的標誌。之後也才大概明白她為什麼會...........”

“大概是想要終結世代被皇族甚至是世家大族當作工具的命運吧。”林幼凰補充了朝陽燕沒講出來的話。朝陽燕點頭表示認同。

“之後戰事又起,我與夫君衝殺上陣,城中府內卻疏於防範,被敵軍混進了府。他們打探到禮兒就在府中,雖然留了數十位將士護其安危,但那次來劫人的是當時武林榜上排第三十九位和第四十二位的血魔和鬼影,普通將士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辛得她挺身而出,將禮兒護在懷中,飛上了屋頂,冒著重新被抓回到那牢籠的風險,放了信號彈,引來了你的父親和與你父親周旋的暗影,才得救。之後戰事結束,我們夫婦二人整軍回城才知道後方被襲擊了。禮兒因為受到驚嚇,一直縮在她的懷裡不肯出來。你父親吃醋了,想要把他提出來交還給我們,禮兒就是不肯,她大概也是第一次真實的抱小肉糰子吧,瞪了你父親一眼,讓他不要嚇到小孩子了。你父親才繳械投降,只是眼神很不善的盯著她懷裡的肉糰子。”朝陽燕說這話的時候看了看坐一邊已經比她還高出個腦袋的大兒子,眼裡滿是溫柔。

“他小時候是不是肉嘟嘟的,很可愛?”林幼凰也看了眼邊上的帥哥一眼,打趣到。

“是的,小時候確實肉肉的,捏著可軟了。現在嘛,沒小時候可愛了。”朝陽燕肯定的說著,又看了眼這大兒子,嗯,現在臉上一點多餘的肉都沒有,想捏一下都沒地方下手,確實沒小時候可愛了。

“後來的那段時間裡,她身體突然就特別弱,吃飯都沒力氣似的。那些暗影傳了消息給人皇,人皇派了合談官員過來,雙方進入了休整期。她在我們邊關的府邸休養了三個月,這期間她最親近的人除了你父親外就是禮兒和我了。禮兒還摸過她的肚子呢,我們開玩笑說要是個妹妹將來嫁給禮兒可好呀,禮兒,你呀還拍著手說‘好呀,好呀’,之後我們結了金蘭,這手鐲也是在那時候她塞給我的,只說是上次在雲聖國遊玩期間,在首飾鋪子胡亂買的,要我不要嫌棄。暗影檢查後確實只是個普通的金手鐲就給了我。在她懷孕六個月後身體有所好轉,暗影就將她和你父親一起帶回了人皇國。走時還囑咐我好好練武,護住珍重之人,絲毫不提因為我們而被重新帶回人皇國的事情。這麼多年來,我卻一直自責內疚,要不是我們當時疏於防範,她可能就和你父親帶著你回精靈族隱匿了,也不至於......讓你從小受那麼多苦........後來禮兒回來說合親對像從太子換成了他,他雖然不情願吧,但是你不知道,當時我聽了有多高興,這也許就是天意啊!我當時想著等你過來了悄悄得對你好就成了,至於聖女什麼的,皇族自然是不想被更多的人知道,能保密就保密,我儘量護你周全..........只是沒成想,你昨日在大殿上........不過這樣也好,短時間內他們應該不敢有動作。現下既然已經不是秘密了,以後我朝陽燕罩著你,天大的事有我擋在你前面!”

“母親,我..........謝謝你!也請你不要自責了,很多事都是人力所不能控的,我也不要你擋在我前面。一直以來,我們一族都被他們當作魚缸裡的魚,但這一次,我想換個位置,成為那個能撞破船底的存在..........對了,那個.....我還想聽聽野梨子和草林子是怎麼回事呢!能跟我講講嗎?”林幼凰內心感動,也想勸慰兩句,但她實在不擅長這個。

“這個呀,唉,後來不是你母親在邊關駐留時,人皇國來了合談的使團嗎,那些人來了之後對海鹽、魚貨產生了興趣,而云聖需要大量的桑麻蠶絲、禽肉皮貨,之後雙方開始了這麼多年來的最大規模的商貿往來。你們大伯一家也是那個時候被作為交換官派去的人皇國,在那之後雙方都嚐到了和平帶來的甜頭,都不願再戰。但雙方都還是警覺,沒有大規模撤軍,怕一但撤防,對方反撲,之後我們再那裡又守了兩年。確定貿易穩固,雙方約定各留三萬戍邊將士,其餘將士迴歸內城三十里、五十里、八十里地的城池備留,半年一輪換。此時戍邊將領之職成了香餑餑,雙方貿易都得從其手上過,所以朝堂之上又上演了一出為國戍邊死不足惜的戲碼。最終在我們戍邊第三年的冬天,來了新將軍接手我們手中事物,我們一家才重新迴歸都城。回來之後禮兒已經五歲了,雖然夫君為他開了蒙,但到底在邊關多年,沒什麼朋友,回來後我們手中又沒了實權,加之那些拜高踩低的世家子弟拿我父親的出身來奚落欺負禮兒,給禮起了個‘野梨子’這麼個諢號。明面上倒也不敢做的太過,口舌上就難免..........”

這讓林幼凰想起了校園霸凌,看來到哪兒都離不了,看了看樂正禮,人家面色平靜,在為他們添茶,轉頭問到:“那他有沒有反抗呀?看他那面癱的樣子,不會是從小被欺負到大的吧?那些欺負人的人就由著他們肆意妄為不成?”

“當然不會任由人欺負啦,禮兒雖然不善交際,但從小文禮武學都有天賦,在邊關多年,基本功是打小就練的。只動嘴的那些個人也都是些個懶散不成氣候的,真正動手的那幾個被禮兒撂倒過幾次就再也沒敢再來了。加之禮兒在十九那年被人挑釁,上了擂臺,最終一挑七,一戰成名。又在當年的文試取得頭甲的成績,年紀輕輕就當上了雲聖禮院的禮教夫子,雖無實權,卻也不是那些個紈絝能隨意招惹之人。”

“樂正禮,你可以呀,這麼厲害的!就是要這樣嘛,被霸凌的時候就要給那些霸凌者一些教訓才對!等等......不對呀,那怎麼在大殿上還說被........”林幼凰豪不吝嗇對樂正禮的讚賞,差點那句‘被原主撲倒了’脫口而出了,又想起他們好像吵了架還沒和好呢,立馬收了聲,轉頭看向今天特別乖寶寶型的樂正林,問到:“哎,那什麼.....草林子是吧,又怎麼來的呀?為什麼現在還有人在背後繼續叫這諢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