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然的氣場轉變讓林幼凰愣愣的跟出了好一段距離,都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不過管他呢,她就是要的這種距離感,讓她很安心。
也不管臭男人話語裡暗戳戳的責備,你都說我身份尊貴了,那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主動下跪,去拜見和自己一毛錢關係都沒有的“長輩”什麼的那是不可能滴。最多晚上去吃個飯,你讓叫啥我叫啥就成。
雖然平時去老太太和朝陽院裡沒行什麼大禮,雖然也有藤椅、矮凳之類的東西可以坐,但到底是禮通人賢的大家族,正式場合下的禮數還是很繁雜的。在外難得歸家一趟的後代子孫回來,第一件事肯定是要先去祠堂拜祭先人的,最好是拖到飯點兒再去吧,她可不想長跪加屍坐!
然後很狗腿的從被拖著走變成了主動慢跑著跟了上去,還嬉皮笑臉的說著:“伯爺教訓的是,殿下我這就回去沐浴更衣,再換套正式的衣服,好去見!長!輩!”
樂正禮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裡的那股憋悶更盛幾分,但又找不到出口,之後悶葫蘆似的一路回到了禮院。
一進禮院,林幼凰就甩開了樂正禮拉著她手腕的爪子,跑去找了福樂,讓準備熱水,她還真去沐浴了。等沐浴更衣完畢,在福樂的幫助下,上身著銀木樨色繡金木樨秋綻圖的薄綿套白紗短襖,下身配了金木樨色繡蟾宮金樨夜宴圖的馬面褶裙,頭髮用毛巾絞過雖沒滴水,但還是有些溼潤,懶懶的散在背後。
到了廊下,找到了坐在涼亭裡已經等候她多時的樂正禮。樂正禮早就換了身竊藍色繡祥雲鑲璆琳色繡錦雲紋邊的深衣,璆琳色繡錦雲紋腰封上墜了塊綁了月白色穗子的溫潤白玉玉配,外套了一件璆琳色繡錦雲紋大氅,腳上穿的是她午時放在軟塌上的四雙鞋中的一雙墨色厚牛皮底的翹尖圓頭單面鞋,只隱隱的露了個小翹尖兒出來。墨髮只簡單的用了頂白玉玉冠簪在頭頂,那合成一股束著的墨髮隨風而動,頗有一番仙人之姿的味道。
林幼凰有一瞬的愣神,果然好看的人怎麼樣都好看。不對呀,她現在有麻煩呀,搖搖頭將那一瞬的驚豔給甩走,上前苦著臉說到:“那個,大哥,我和福樂都不會梳婦人的髮髻。”
..........樂正禮此時風中凌亂,平時確實沒看見過這女人梳過什麼髮髻,要麼散著,要麼用根髮帶隨意的扎一下,最多的就是將發高高束起,像個馬尾似的。原本他以為是死女人懶得弄,反正在自己院子裡,隨意些也沒什麼,結果到好,是人家根本不會弄。
然後問了思遠,現在酉時剛過了有兩盞茶的時間,再找個人來給她梳個髮髻過去應該能趕上入座前的行禮問安。然後果斷起飛,往朝陽院去,把知蘭姑姑給提來了。
等知蘭姑姑來時,林幼凰的頭髮也快乾的差不多了,知蘭姑姑看了她的裝扮,給弄了個花冠的髮髻,本來是要配一圈簪花的,但林幼凰嫌棄太豔俗了,自己選了枝金樨花釵配上,又自己簡單的畫了個眼線眉毛,點了一點淡粉如櫻花色的唇脂。她是去吃飯的,口脂弄太濃一會兒不知道會不會被全部吃進肚子裡,還是淡一點的好。等再起身出來時已經換了個模樣,讓樂正禮有一瞬的晃神——清麗脫俗,木樨精靈化身來人間也比不過她。
“我好了,快走吧!”林幼凰自覺拖的時間有點過於晚了,但氣場咱不能輸不是,提了下裙襬就大步往內園的門走去了。
樂正禮尷尬咳嗽一聲後,快步跟了上去。走在園子裡木樨開的正盛的那片樹林時,叫停了走在前面的女人,又採了一支他認為最好看的木樨,找了個合適的角度,插在她的花冠髮髻上。然後退後一步仔細看了看,嗯,果然把她襯的越發靈動了,連開的正好的木樨都有些黯然失色了呢。眉頭不禁皺了幾分,不該給她簪花的,席上眾長輩兄嫂都在,等會看她的人太多了。
林幼凰見人皺了眉頭,不說話,以為不好看,自己試探性的摸了一下頭上的簪花,好奇問到:“不好看嗎?”
“嗯,醜死了,還是摘了吧。”樂正禮就坡下馿,說著伸手就想去把那枝木樨花摘下來,結果被林幼凰閃身避開了。
“醜就醜吧,別再亂動我髮髻了,不然一會弄亂了,可沒時間再回去梳了,會失了禮數的。”林幼凰壓根沒想過樂正禮會騙她,只是想到簪上去的木枝花可不比金銀簪子,取下來肯定會把頭髮弄亂的。她可不會梳,護著頭就跑了。
樂正禮那一下沒抓住,一時間覺得手心裡空落落的。
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知蘭姑姑、福樂、思遠看到兩人相處的這般融洽,臉上真心的笑意不禁都加深了幾分。
他們禮院再添新丁指日可待了呀!
思遠在與他們行致半道時被後面匆忙趕來的作家丁打扮的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子叫走住了,耳語了兩句來到樂正禮跟前不知道說了什麼,之後樂正禮又交待一翻,思遠就走了。
留他們四人一行,等人來到福壽院時,已經快戌時了。人還沒到齊,因姑姑和大伯一家還在祠堂過來的路上,所以現在廳裡也就平時常見的那些人,但坐席都排好了。
雖說按這裡的禮制,姊妹出嫁返家不得與兄弟同席,但因著明日才是祭月節,今晚只是為樂正蘊、樂正忠兩家人的歸來接風洗塵的家宴,老太太又很是想念她唯一的大女兒,所以姑姑、姑父、叔伯、父輩們與老太太一桌,兄嫂一桌,子侄一桌。他們與兄嫂們一桌。
他們一行人先給老太太行禮,知蘭姑姑和福樂行的是跪拜禮,林幼凰學得樂正禮的樣子行的是男子向長輩的請安禮,老太太到也不計較,笑著讓他們起來。自他們一進廳門就看見了那仙子般的人兒,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之後等他們又向幾位叔伯嬸嬸執禮後,老太太拉著林幼凰到她的主位上去說話了。
只是樂正禮在心裡籌謀著,回去定要給女人找個女先生,這禮儀規矩是被“忘得乾乾淨淨”,得重新拾起來才行!
老太太很久都沒有這麼高興過了,她又似是格外偏疼原主似的,一直拉著林幼凰的手,和她說著些家裡子孫們成長過程中有意思的事,由其重點照顧了樂正禮。也沒人敢打擾,完全沒注意到廳裡什麼時候已經圍滿了人。到是弄的林幼凰有點尷尬,間歇中用眼神偷偷瞄樂正禮,想讓他想想辦法,但男人卻微不可查的遙了遙頭,又朝老太太的方向微微抬了下下巴,示意她好好陪老太太說話。
好在這種尷尬只持續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祭拜先人歸來走在最後的幾人來到了廳上,其中一個長像清秀,頭上只簪了兩支白碧水仙玉簪,衣著輕紗質感的月光錦裙,到是仙氣飄飄,眉眼與老太太有三分像的女子,看了看除主位上的老太太和老太太身邊那個絕美的女子坐著外,其餘的人都三三倆倆或圍站或圍坐在小方茶几邊,散落在廳內各各地方,並沒有落坐。
臉上換上溫和嬌俏的笑意,向老太太的主位小步碎跑過去,半坐在老太太腳邊,抱著老太太的胳膊,撒嬌道:“祖母,三年多沒見了,孫女好想你呀!午時因著要去祠堂拜祭祖父,只匆匆向您行了問安禮,都沒來得急好好看看祖母呢!祖母有沒有想我們呀,我們可是很想祖母的呢!每天都想!”
“想!想!怎麼會不想我們雨兒呢,就你這丫頭嘴甜,慣會哄我老婆子開心!”老太太的注意力被強行拉到了半坐在她腳邊的女子身上,還特別親暱的用手摸了摸女子的額頭眉眼。林幼凰順勢從主位上站了起來,向樂正禮身邊走去。
老太太說著又將人扶了起來,坐在了剛剛林幼凰坐的位置上,一時跟這幾年沒見的外孫女也沒什麼話說,但這外孫女還在向她撒嬌,老太太也樂得如此。只是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原本坐在這裡的丫頭不知道什麼時候下去了。看了看下去連聲都沒吭一聲的丫頭,在心裡嘆了口氣,又用手拍了拍還抱著她胳膊的外孫女的手,站了起來,又看了看廳裡的人都看著她們,就大手一揮,讓大傢伙都入座。
說是入座,但老太太沒座誰敢真座下去呀。到是樂正蘊接手了她女兒的位置和樂正忠一左一右的去扶了老太太入座。等老太太入座後大傢伙都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用的是圓桌,怎麼安排的林幼凰不知道。
樂正禮的右手邊像是主位,坐了六堂兄樂正通,樂正通的右手邊是他的妻兒(因為樂正通的兒子還小,才兩歲,比較粘其母親,就將他的位置設在了這一桌),樂正禮拉了她在他左邊坐下,她的左手邊就是樂正林。樂正林的左手邊又分別是一個同樂正林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和剛剛喊老太太祖母的那個女子。其餘幾桌也都是按照長著居中,然後兩邊分排圍坐的順序坐的,原本一桌十人,只是到他們這一桌同輩的就他們七人了,加了個小娃娃八個人一桌。
那兩人是誰林幼凰沒問,倒不是她不關心這些,只是她不知道這個晚飯會拖到這個點兒才入座,五臟廟裡早就唱起了協奏曲。
入座後福樂學著其他丫鬟姐姐們的樣子,端來了淨手的香湯和熱毛巾過來讓她和樂正禮淨手,等淨完手又才有人一盤一盤的上菜,三涼、三熱、三葷、三素、三幹、三湯總計十八道菜,他們邊用邊上,約莫兩盞茶的功夫才上齊。
林幼凰也不拘著,下箸不空筷,每口都實實在在,自己面前有什麼就吃什麼,到是這幾桌人裡吃的最認真的一個。食不言,寢不語,樂正禮也不好說她,好幾次在她吃出響聲時輕輕拽了她的衣袖,她還包的滿口食物眼睛瞪的老大的看著他,問他啥事。他就徹底放棄了,之後悶悶的吃了兩口面前的菜後就放下銀筷,坐的挺直,不再進食。
最後相繼的一桌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銀筷不再進食,只林幼凰還吃的真香,等她注意到這一情況後,將碗裡那半碗雞湯一口氣幹完這才放下碗筷。心想這些人果然都有當神仙的潛質,五臟廟裡唱著大戲也能抵擋眼前這滿滿一桌美食的誘惑。
看著桌上還剩了好多,就是覺得有點浪費。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反正她是吃飽喝足了,想著一會兒散了席也都該回去了,路上再消消食兒,回去漱口洗臉洗腳,再睡覺正合適。
只是剛想著就有丫頭端了茶盅和痰盂來,看到樂正禮含了一大口茶盅裡的液體在口中包了一會兒後才吐到痰盂裡,來來回回三次才算完成。她也試著包了一口,NM!差一點沒把她送走,那是一盅濃度極高的鹽水!當即吐了出來,讓福樂給她換成了濃茶湯,這才漱了口。以至於剛剛吃的東西都是什麼味兒,味蕾表示,不好意思,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她以為平時她在禮院用的一根銀製的頭部植了馬尾的算是牙刷的東西,沾了用茯苓等藥材製成的算是古牙膏的東西刷牙已經是她能接受的極限了,沒想到這第一次來吃個席能刷新她的下限!
等眾人都飯畢後,下人們把席面撤走,又給眾人在廳裡擺了兩人一桌的小高茶桌,上了清甜的桂花茶,眾人這才開始閒話家常。
此時那個開始抱老太太胳膊的女子走到了林幼凰面前,略行了個頷首禮後站直了身體,直視著林幼凰,似是真誠到:“七嫂嫂安,我是七哥哥的表妹林墨雨。你與七哥哥成婚的倉促,我們一家沒能趕來親賀,今天借祖母這花廳寶地,特向七嫂嫂道聲恭喜。”
“墨雨妹妹客氣了。”林幼凰原本聽著這女子姓林,有點親近之感,但這女子似是說著恭喜的話,態度也謙和,但她總感覺怪怪的,也說不出個為何,又不好怯場失了禮,微微頷首嘴角帶笑的回禮到。
只是看著那女子道完喜後也不見回她的位置,到是直直的打量起了她來,給人感覺很不好。到是她的母親樂正蘊佯怒道:“雨兒,不得無禮!新嫂嫂面前怎可這樣盯著人看!”
“母親,雨兒知錯了,只是覺得七嫂嫂好生俊俏,所以多看了會兒罷了”女子對著她母親撒嬌認錯道,轉頭又對著林幼凰,眼神裡充盈著水光,委委屈屈的說到:“七嫂嫂人美心善肯定不會怪罪雨兒的對吧?”
我艹!腦袋裡頓時浮現三個字——小白花!我要是怪了你,還就人不美心不善了?!不過她也確實不好說什麼,人家只是看了她,也沒做什麼,只好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的說了聲:“怎會。”
那女子得了她想要的答案,立馬收起那委屈的表情,高興的跑到林幼凰身邊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對著她的母親道:“娘,你看吧,我就說七嫂嫂人美心善,不會怪我的。”
林幼凰假笑著將自己的胳膊從那女子懷中抽出,輕輕拍了拍被那女子碰過的地方。她發誓,她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喜歡別人靠她這麼近,也不擅長應付這類型的人。
只是她的這一串動作看在那女子的眼裡確變了味兒,女子那眼淚是說來就來,帶著哭腔似是受了極大的委屈道:“七嫂嫂,你不喜歡雨兒嗎?雨兒是有做了什麼事惹七嫂嫂不高興了嗎?”
這一動靜讓原本還有些熱鬧的大廳瞬間變的針落有聲。
林幼凰一時不知要如何應對,只覺得心裡煩躁,眉頭輕皺,看了看樂正禮,她的目光自是被那女子精準的捕捉到了。
見林幼凰無聲應對,女子又看向樂正禮,抽噎道:“七哥哥,七嫂嫂如此不喜歡我,以後我跟了七哥哥可要怎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