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幼凰看著眼前的婦人,眉眼低垂,五官柔美,身子孱弱中透露出清雅之姿。身著還算得體的銀紅宮裝,宮裝下襬還有摺痕,很明顯是平時沒捨得穿過的衣衫。臉上有點過妝,掩蓋了那身病氣。綜合起來她給人打八分。
“奴婢參見皇長公主殿下,殿下千歲...”晴良使與小香二人一直低頭站在暖閣的廳下,看見樓上下來的天仙似的人兒,逆光而來,只一眼,就跪了下去。
這半天來,晴良使與小香一直都呆在溫暖的門房,剛用午飯時飯廳裡也溫暖如春,所以氣色比早上來時好了不只一星半點。說話的力氣也足了些,但這自稱奴婢....林幼凰有些懵。
按理說這晴良使是九皇子聖元堇的生母,不該如此自稱的。不過又想起自己以前看過的宮鬥小說,想來這皇家事向來複雜,昨晚聖幽炎在元堇介紹生母時的反應......怕是這晴良使不怎麼得聖幽炎歡喜。這是原老子的家事,她不便多問,既然門房上報,說人是來請安的,別的她也不好多問。
將人扶了起來,拉到了銀爐前圍坐烤火。
林幼凰怕冷的很,雖然這暖閣很暖和,但這大雪天的,銀爐有燃炭,那必須得轉在炭火前。銀爐邊的炭灰上還有一圈烤紅薯和烤土豆,是林幼凰特意讓宮人拿來烤的。
坐下後,林幼凰與晴良使也沒什麼寒暄的,只笑著讓人坐著烤火。彎腰拿了火鉗扒拉出來兩個烤熟的紅薯,拍了灰,給晴良使一個,自己一個,“晴良使不必拘束,我自小喜歡自由自在的,所以以後來我這兒,這跪拜大禮就免了吧。勞你一大早就過來,等久了吧,來,吃紅薯,可甜了。”
林幼凰將燙燙的一個紅薯在兩隻手中左右換著,吹著氣,不太燙時交給了晴良使,晴良使震驚的雙手接過,“這...這...奴婢多謝皇長公主賞賜。”晴良使說著又要從椅子上滑下去,往地上跪了。
“晴良使...”林幼凰無語了,這古人骨子裡的森嚴等級概念她還是不能適應。不過也沒有過於強求,拍了拍晴良使剛剛坐的椅子,輕嘆,“晴良使,一個烤紅薯而已,不至於,起來吧。坐這兒。”
晴良使這才雙手抱著烤紅薯站了起來,又福了福身子才重新坐定,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的,又跪了下去:“皇長公主殿下,實在......奴婢一早過來擾了您的清靜,奴婢該死。只是奴婢實在不放心堇兒。”
“堇兒?元堇?他怎麼了?昨天晚上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呀~~”林幼凰不解。
“回殿下,昨晚有人跑到奴婢的鎖秋宮高喊九皇子落了水,當時奴婢吃了藥睡的昏昏沉沉的,也沒聽清怎麼回事,等從屋裡出來時,那人就不見了蹤影......小香說,四兒有來過鎖秋宮傳話,讓奴婢放心,堇兒沒事,但奴婢實在不放心,這離每月半進宮的日子還有幾天......”
晴良使將事情給前後說了一通,有些語無論次。又拉了小香出來把四兒公公帶的話說了一次。
好在林幼凰還是聽懂了,重新將人拉回到了椅子上坐下,“晴良使放心,元堇確實無事。他離開時知道我睡眠不好,還給我留下了一株遠志呢,說是能安神。瞧,就種在窗臺邊上的花盆裡。”說著就抬手指了指銀爐前頭的花窗下的一盆新種的遠志。
遠志晴良使她認得,是堇兒的契約靈。
這麼多年來,每每她惡夢纏身時,都是靠堇兒一次又一次的耗費心力,在鎖秋宮裡為她種的遠志才讓她在夢裡想要自殺時醒過來的。只是每一株都很瘦小,沒有像這枝這麼粗壯,怕是堇兒把遠志的全部靈力集中起來幻化的吧。
看著這盆遠志,眼中痛苦之色溢出,慢慢的起身,走向了那盆遠志,小心翼翼的,看著那盆遠志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想要伸手去摸摸遠志,但又怕遠志受驚似的,“堇兒~真的......沒事?那遠志?”
“放心吧,元堇沒事,遠志也沒事,而且,遠志已經成長為可以化形的幼靈了。”翠意實在看不下去了,這晴良使怎麼回事!大家都說那九皇子沒事了,她還非不信,難道是真的要九皇子有事她才高興嗎?本來是想這麼懟人的,但看那傷心緊張的勁兒,他終是沒忍心。
晴良使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綠色長翅膀的小飛人兒,聽他口吐人言,定定的看了翠意足足有十秒鐘才將翠意的話給徹底消化。
“是真的!是真的!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奴婢叩謝皇長公主殿下大恩!!”人言不可信,但精靈之言可信。晴良使心頭的大石頭落了地,轉頭激動的又給林幼凰跪下了。只要堇兒沒事,她怎麼樣都無所謂,卻嚇得林幼凰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主子,您快起來吧。您...您...嚇到皇長公主殿下了。”小香一把扶住那差一點因為林幼凰的動作倒下去的椅子,扶住後,見眼前這大長公主沒有怪罪,但那赤金的瞳孔著實嚇了小香一跳。趕忙收了視線,跑過去將自己主子扶了起來。
進來後她們一直低著頭,沒敢看上位著的臉。這扶椅子的那一眼,成了小香心底的惡夢。她從來沒有見過有人的眼睛是那種顏色,就像是染了人血一般。
林幼凰看著眼前主僕二人,主子跪著,僕人半彎著腰想拉主子起身。小香將晴良使拉起來後,主僕二人起身,也沒有多留便告退了。
這一刻林幼凰看著離開的主僕二人的身影,她腦海裡什麼都沒想的就浮出來了兩句詩:
草閣吟秋倚晚晴,雲山滿目夕陽明。
沉香斷續玉爐寒,伴我情懷如水。
說老實話,這主僕二人給人的第一印象不怎麼美好。
樂正禮坐在椅子上,幫他家的么么拍了烤紅薯上的灰塵,仔細的去了皮。雖然最後到林幼凰嘴裡的烤紅薯只剩下中間的一個紅薯芯子,但卻將林幼凰剛剛那一瞬的沉悶給暖化了。
不想那麼多了,個人自有個人福,她初來砸到,自己眼前的事都還同有解決,哪有心思去管別人的閒事。
眉眼彎彎的自己上手去剝烤紅薯的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