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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記驢肉火燒,在東二環的護城河邊。

店面的裝潢十分簡單,看上去非常復古。

門前掛着兩個燈籠,一個上面寫着張字,另一個寫着記字。

燈籠有些舊,但小破洞都被重新補好,泛黃的布,說明了燈籠的年代相當久遠。

房子有些年頭了,地面在修建的時候還是很洋氣的,用的是水泥。

黃昏時,正是飯口,三三兩兩的食客陸陸續續來到。

還沒進大門,兩個士兵禮貌地行了一個軍禮:“同志,對不起,今天晚上包了。”

最接近門口三個中年男人,其中一個還在滔滔不絕地說:“你說那逼樣的,老子當時就給他丫一個大嘴巴子,都抽腫了。”

“誒,咱回吧,”同伴提醒道:“包場了。”

“包場?誰包場?”講故事的人懵然不覺,一抬頭看到了滿臉嚴肅的士兵們,不由自主後退一步,差點兒一個趔趄。

“張老九,”他臉上一紅,扯開喉嚨喊道:“你丫咋不告訴我一聲啊?”

“老吳啊,對不起對不起,他們現說的要包。”老闆張老九拿了塊木板出來,上面用木炭寫了“今日包場恕不接待”的幾個字。

那人還待說什麼,另一個同伴扯了扯他的衣袖,就看見兩輛軍車已經駛過來了。

“敬禮!”兩個士兵同時舉手。

從軍車上下來的人不約而同一起回禮,羅東洋面色平靜地走在前面。

大路上。秋雨星星點點,把剛才的喧鬧逐漸掩蓋下去。

燕山腳下,偉人望着淅淅瀝瀝的細雨出神。

“首長!”汪瑞林進了門。輕聲叫道。

“瑞林啊,”偉人的眼睛還是瞅着外面:“你們咋就這麼犟呢?我已經退下來了,一個個非得還要在我這個老頭子身邊幹嘛呢?”

“首長,我已經習慣了。”汪瑞林的兩鬢微微露出了白髮,他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真到了部隊里或者地方上說不定不習慣呢。”

“唉,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們。”偉人終於收回了目光:“你是這麼說,寶中是這麼說。連小曲也是這麼說。”

“小山那孩子曾經說過,他爺爺老是在說過往的事情,就說他爺爺已經老了。”

“如今。我也常常在想一些陳年舊事,這是不是說明我早就老了?”

“首長,您不老!”汪瑞林微微笑着:“老章和我說,您現在的身體好像越來越年輕。有時候比我們這些年輕人都敏捷。”

“說什麼孩子話?你們還是年輕人嘛?”偉人啼笑皆非:“一輩子都聽別人給我說一些謊話。連你們也開始這麼說了嗎?”

看到汪瑞林要開口,他左手拿出煙,右手往下壓了壓。

“七十不管三,八十不管事,這是我們老家的說法。”

“在中國古代,人們常說:七十古稀,八十耄耋。我一九零四年出生,今年是一九八七年。八十三歲了,是耄耋老人。”

“這麼多年。我都在想怎麼為中國的繁榮和富強獻出自己的一點心血。”

“所幸,改革開放我們搞對了,形式越來越好。”

“那都是您的英明!”章寶中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走了進來。

“剛才我說了瑞林,你也來給我戴高帽子?”偉人就着汪瑞林打燃的火機點了煙:“我這次總算全身而退,不擔任任何官職。”

“首長,我一直搞不明白,”章寶中的性格少了許多以往的拘束:“為什麼您對平老處處忍讓?”

“就是,”汪瑞林也在一旁幫腔:“他說六十歲以後都要退下,立馬以身作則,長期呆在粵南和粵東省,連分派給他撥亂反正的擔子都撂了挑子。”

“說什麼混賬話?!”偉人把火機從汪瑞林手上拿過來,在桌子上點了幾點,發出篤篤的聲音。

“首先,他說這句話並沒有錯。人上了年紀,這精力大不如前,我老早就感覺到了。”

“但同時我看到國家的領導力量青黃不接,就想扶他們上馬。”

“只不過我們都是不喜歡解釋的人,中間有點誤會。”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

“當年的紅軍,你們知道是什麼樣子的嗎?被國黨的部隊圍追堵截,惶惶如喪家之犬。”

“我們老是說,是因為太祖在遵義會議上力挽狂瀾。”

“我是當事人,算得上是歷史的見證者吧。一個人的力量再大,能創造歷史?”

“志丹、子長和老平他們,在貧瘠的地方拉起一支隊伍,保留了革命的火種。”

“正是由於有他們的地盤,才有了我們紅軍的立錐之地,才有後來逐漸壯大的機會。”

“所以,從某種方面來說,他是我們不折不扣的恩人,救命之恩!”

正如老人所說,他的年齡大了,說了半天的話,精神有些不濟,坐了下去。

“可是,首長。”汪瑞林舔了舔嘴唇。

“說吧,”偉人剛才坐下去的時候閉上了眼睛,又微微睜開:“在我面前有什麼不好說的?難道我就有那麼可怕嗎?”

“這次您退下來了,其他的同志都還在擔任要職呢。”章寶中和汪瑞林共事這麼多年,知道自己的戰友想要說什麼。

“就連徐老將軍都到軍委去擔任主席,”汪瑞林在旁邊一唱一和:“所有的領導中,就只有您真正退下來了。”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偉人吸了一口煙,發出呼呼聲:“這些同志比我年輕。身體比我好。”

“你們以為徐和尚資歷不夠?恰好錯了,不是因為他的暴脾氣,他的位置應該更上一層樓。”

“你們啊。還是太年輕了。不要真以為老徐這個人是個粗人?大錯特錯。軍中老將,幾乎沒人對他有惡感。”

“粗獷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顆七巧玲瓏的心。”

“看看這些新生代,哪一個和他沒有牽連?劉太蒙、陳昊蘇、羅東洋、張好古、王永興、肖軍、曹學友,誰敢不聽他的?”

旁邊的兩人面面相覷,苦笑着對視一眼。

“對了,以前軍委我管的那些事情。都移交給徐和尚那邊。”偉人呼呼吸着煙,朝旁邊的書房走去。

“首長,徐將軍那邊好像沒有什麼人呢?”汪瑞林質疑道。

“你看看你!”老人頭也不回:“剛說過別小看徐和尚。你真以為他手下沒人才?只有你們最行?”

這一句話算是責備了,留下兩個人面面相覷。

張記驢肉火燒,沒有包間,只有大堂。八張飯桌上清一色兩個菜:炖豬蹄和驢肉火燒。每個位子前面有一瓶白酒。

隨着劉太蒙的到來,就正式開席。

“他媽的,”羅東洋摘下軍帽:“我們山地旅在京城的人還是太少了,八張桌子還空了一張。”

“那加上我呢?”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一身戎裝的徐世友推門而入。

“司令員!”所有的人幾乎同時站了起來。

“都他媽坐下,給老子來這一套幹嘛?”徐世友快步走到空着的一張桌子前。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車子把門前停滿了。

剛才,徐世友的車子遠遠的找了個地方停下走過來的。

他可不喜歡打雨傘。軍帽都被淋濕了。

“司令員!”劉太蒙、陳昊蘇和羅東洋齊齊來到他身後。

片刻間,摘帽子的摘帽子。拿外套的拿外套,搬椅子的搬椅子。

“梅小林呢?那個小狗日的為什麼不來?”徐世友大馬金刀地坐下,眼睛一瞪:“是你們沒通知還是通知了不來?”

“司令員,我們肯定他知道了消息。”羅東洋毫不猶豫地說:“就不知道他為什麼現在還沒來。”

由於巫山的提醒,這個世界裡,徐世友不僅活着,身體還很不錯。

“不來就不來,他不認自己花城軍區的出身,老子還不當他是老子的兵呢。”徐世友右手輕輕揮了揮,像是在趕蒼蠅。

“巫山呢?”他扯着嗓子喊道:“你這個小兔崽子咋不過來?”

看着這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走到他面前,徐世友白了一眼:“咋啦?杵在老子跟前,就是說你比老子高是不?”

“徐伯伯,難道不是嗎?”巫山嬉笑着坐下,順便把酒拿過來。

“給老子擱這兒!”徐世友忙伸手阻止。

“首長,我姑姑可是說過,讓我看着你的。”田光華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巫山的耳朵多好使?聽到這話不禁噗嗤一笑。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田光華是粵東人,田姨是泰山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兩個人,居然還姑姑侄子相稱。

“笑什麼?”徐世友惱怒地一拍桌子:“是老子不想喝。”

“田哥,通融下。”巫山訕笑着給老頭子倒酒:“今兒我們當年山地旅的都在,作為花城軍區的司令員,徐伯伯喝一杯吧。”

“兄弟你這話太見外了,”田光華呵呵笑着:“姑姑怕首長喝多了對身體有害,適量喝點兒還是沒問題的。”

這傢伙為人處事相當不錯,在徐世友身邊的人中,他是最後一個進入部隊的,目前也是關係最近的一個。

“景大林呢?”徐世友喝道:“滾過來陪老子。”

“首長。”景大林本來覺得自己混得不好,躲在角落裡,沒想到第二個就點自己的名。

“你那個破官別當了,”徐世友指了指對面的位子:“老子剛剛擔任軍委主席,身邊沒人使喚,給老子回到部隊來。”

巫山在一旁苦笑,徐老爺子還是當年那樣,說話沒有半點兒拖泥帶水。未完待續……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