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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的聲音猶如經久不息,從荒古便悠揚而來的洪鐘,打碎了矗立億萬載而不倒的延綿山巒的空寂。然而,這一聲更彷彿是敲響了另一個時代的起始,又或者,是悲嘆末世之餘,最後的一方人間水土的分崩離析。

隨着這一聲逐漸的消沉,伴隨而來的,乃是更為浩瀚的,一股不管正邪皆有之的血性的衝動。那是人的本性,當眼前充斥着因人改變的天地變化,彷彿一切都回歸原始,滿溢着對自然的崇敬以及不知名的畏懼。彷彿在這一刻,所有人的思緒,都圍繞着銀台上的五人身上,皆拋棄了怨恨,有的,只是那振奮人心的激烈打鬥。

只不過,場外越是震耳欲聾的轟鳴,場內,卻反而沉寂得如同黑夜的死潭。

小閻王的功法十分詭異,身上散發著一層粘稠的黑氣,彷彿一頭頭猙獰的雄獅,纏繞在其身上,形成一件看似厚重的甲胄。而他手裡的長刀同樣十分巧合,除了冰凝着淡薄的霜霧,卻也同樣於刀背上,扣有九環,與葉麒的九環火刀十分相似。只不過,葉麒手中的九環火刀有一道龍紋,而對方的,卻是一隻遠古凶獸,饕餮。

兩方人馬各站在一邊,漸漸的,饒有默契的分開五處,各自找對手與其對峙。

因此不久後,在觀眾們的聲浪高漲之中,就出現了正道唯一的全真教的女子對戰神色仍有幾分蒼白的黃天極,太虛觀年輕男子對戰魔教魂寂殿的佝僂之人,正一教手持雙磚的魯莽大漢對戰三魔子之一轟天錘武判官,青城面貌俊朗身形高挑之人則與邪教唯一的女子,無名無派,自修成才而極為嫵媚的女子交手。而天樞門的葉麒,則自然選擇了最為辣手的三魔子小閻王。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銀台並非一塊完整的銀白之物拼接而成,乃是以十塊極為巨大,由雲庭的山峰煉製而成的磚體。因此,這十人分開以後,各自佔據一塊平坦光滑的磚面,把對手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葉麒的心神漸漸凝結為一點,彷彿對面的其餘四人,都不會威脅到自己,亦不會阻礙到自己那般,只把小閻王視為唯一對手。亦可以這般說,從葉麒在洞府苦修許久以來,又與卜六子出世這段時間裡,葉麒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與人交手。而這第一回全力以赴就是這雲庭之中最強之人,葉麒雖然心裡有幾分把握,但也並不算十分肯定自己能勝出。

“原來我一直都看走了眼,從步入雲庭以來,就一直苦苦尋找的葉麒,想不到早已與我見了面。”小閻王的神色冰冷而無情,他垂下手裡的漆黑魔刀,一步一步靠近葉麒,聲調沒有絲毫的起伏,“我知道你一直留有後手想着對付我,現在時機正好,如你所願。”

葉麒的站意澎湃而盎然,亦把渾身的烈火聚攏在手裡的九環火刀上,心裡想着小閻王對自己心愛女子所做過的一切,語調亦是十分無情,道:“死在我手上的狂妄自大之輩,並非少數,現在,算你一個。”

這兩句話彷彿是正邪之間開戰的號角,在葉麒話語方落,回蕩在戰場內外時,這十人的身影,頓時如同被風吹散的青煙那般,即刻沒有了影子。而觀眾們眼裡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那轉瞬即逝的,電光火石般交錯在一起又忽然消失不見的兵器交擊之聲,猶如轟動雷鳴。

正邪的教派在人間,可有萬數之多,而每一門每一派,其弟子也是萬千之數,就算是以精益求精為名的全真,其弟子也有千人之列。因此,能在這千百萬人之中脫穎而出之輩,定是那十分妖孽,悟性通天,不久時日作為非淺之徒。

因此這一戰可以說,是在奠定人界之中,年輕一輩修為最為頂尖佼佼者的戰鬥。

場上的火光頓時如果明星璀璨,每一次火光的飛濺,都是一次實打實的對拼。

只不多時,就出現了極為精彩的一幕。

這太虛觀的出塵男子名為物恩,手持這一把太虛觀的鎮觀之寶九游拂塵,一招一式之間,猶如游龍隨月,讓對方那身形佝僂,渾身都掩藏在灰色霧氣之中的男子打得可謂是處處使不上勁,似乎手裡的圓刀如何飛轉如輪,都碰不到物恩的衣裳。

但有趣的則是,這魂寂殿的佝僂之人同樣身形如游魚,如物恩過招之間,彷彿縷縷青煙交錯分散,各相為謀。因此,與身邊那些人不同,他們的打鬥更為飄渺,更為講究身法以及,如同棋盤上的對弈,無時不刻需捉摸對方下一步的落腳處。

忽然,物恩手持浮沉往左一側的虛空處狠狠一掃,身形則急忙後退,又捏着雙魚手印往腳下一打,整個身體再度化為煙塵,竟然腳踏着不知何時鬆手下落的浮沉,停在半空之中。而這時,那魂寂殿之人神色猛然一變,急急往前一翻,又一個猛龍過江同樣踩踏着自己的圓刀,停立在物恩身前的五丈處,呼出一口灰黑的濁氣。

正當各門各派的觀眾有些不明所以之時,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方才物恩腳踏之處,忽然插入兩根三指長的灰色長針,散發著劇毒的氣息,而在他第二步急退的落腳處,則出現一道扭曲的刀痕,若他遲緩半步,雙膝立刻齊齊被斬斷開去。

反觀魂寂殿的灰衣人,他方才將要現身之處,不知何時飄蕩這三根浮沉的遊絲,若仔細看去,這並不起眼的絲物,竟然讓周遭的氣息一陣桎梏,難以流轉。而再往他雙瞳緊皺急忙退讓的下腳處觀察,竟然在銀台上出現了兩條活靈活現的雙鯉魚圖案。若是他方才沒有推算對方的算計之處,那麼,他的雙腳亦會被此靈動的雙魚生生毀去。

觀眾台上一陣驚呼,彷彿在看一場要拼得你死我活的殺戮,又像是一次次不留情面,狠狠下子的博弈,來去之間勢必讓對方身隕當場。因此,場內唯一停下動作的兩人成了觀眾的聚焦處,完完全全把心身都凝聚在撲朔迷離的下一步之間。

“哈哈,原來閣下也是一個極好的棋手,失敬失敬。”物恩把一朵完整的白蓮持在掌中,不着痕迹的撕下其中一片,夾在雙指之間,“許久沒有遇到除了師父以外,能推算我下一招之人了,真是痛快。閣下儘管出手,這一步棋,定會有一個勝負。”

“呵,想不到正道也有這般趣味之人。”這魂寂殿的佝僂人聲音沙啞,如同相互摩擦的樹皮,讓人耳畔極為不適,卻沒有甚麼諷刺的話語,“自古棋盤,有開局,便有結局,你我皆是愛博弈的川搭子,相見恨晚,那就在此交手幾番吧。”

此話說罷,魂寂殿來人忽然把手放在臉上,在物恩警惕之下,忽然狠狠一扯,露出裡面極為怪異的一張臉。那是一張似乎是狐狸與人結合的詭異臉龐,其眼瞳泛着謀划算計的光芒,更有一道道血紅的紋理,盤繞在他的左側臉頰上,彷彿一個不停演變的棋盤。

物恩的腦中頓時閃過這樣一道民間的說辭。若是自小便被山林狐妖叼去撫養成人,後又融入世間學法術的人,其臉如狐狸,心似籌盤,手段仿若躲藏在黑暗處的箭矢,會在你不知不覺間,連如何被算計,如何死去,都會不明不白。

從前他一直覺得不過是一個民間的故事,但現在,物恩相信,對方就是這極為稀少的天算狐人。

因此,在其餘八人仍在互相試探的時候,物恩與魂寂殿的狐人就已經正式步入主題,開始了你來我往的廝殺。而且這一步一着,有着更為兇險,無情的一面。

“妖狐九子陣!”魂寂殿狐人猛然一踏,手持着飛旋而上的圓刀,咬破自己的舌尖並噴出一口精血後,在物恩的周遭,頓時出現了九隻通體橙黃,毛色油亮的狐狸。而這些狐狸似乎都具有超凡的聰慧,其眼瞳猶如常年在官場之中老人,注視着眼前的年輕人。

“太虛蛇龜陣!”

物恩見對方如自己所想的那樣,用上了以破、殺、困為目的的陣法,因此手裡也不含糊,即刻把拂塵一踩,把手中刻有‘清’字的白蓮花瓣往自己的頭顱上一擲,雙眼一閉之後,其周遭頓時出現了三隻極為龐大,背後盤繞了惡毒為名的長蛇的道紋玄龜。

這一下,觀眾們的聲浪頓時高漲無比,把兩人的手段在此叫好又叫絕,似乎生怕他們就此停下手那般,不要命的嘶吼着。對於他們來說,修道修魔無非為了長生,以及有過人的修為。因此,只要步入了此門,所有人都會潛移默化般成為武痴,恨不得習得最好的戰法。

“去!”

物恩與狐人同聲下令,把手裡的拂塵和圓刀以飄渺難定的手法駕馭着自己的陣法,在銀台上打響了第一鼓。而觀眾們還未把這九隻人高的狐狸與巨大的玄龜惡戰看清時,另一邊則忽然出現了變化,而其冷不及防的程度,則更為震撼與猛烈。

因為,他們看到,那三魔子之一的轟天錘武判官忽然化身為渾身猶如岩石,猛然拔高八尺,手持着與其身體相仿的轟天錘,就像是那遠古而來的巨人,要把眼前的一切碾碎。

而更為沒有想到的則是,那平日里就十分惹眼,使喚着人界獨一無二的法寶,地融玄晶打造而成的板磚的正一教大師兄龐山歲,竟然也化為一位通體閃爍琉璃金光,身披厚重戰甲,與武判官身形不相上下的可怖戰士。

這龐山歲與武判官的一場,可以說是最為以力打力,以實撞實的一場,其不時傳出的轟鳴之聲,掩蓋着萬人呼喊的嘶吼,把雲庭的山峰震的落下滾滾山雪,又似驚天霹靂,讓人心血頓時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