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混亂轟動在魂眼變成了人又離去而結束,人群紛紛擾擾的離開盤龍山,又暗下打聽魂眼所在之地,力量的誘惑促使人妖仙神,甚至還有曾經的魔族殘存都為之渴望,迷失雙目。
此刻某處帝陵之中,
一塊藍盈剔透的石床上正盤膝坐著一個人,周身蘊含著一股紅色靈氣,兩手輕慢比劃著,緊閉的雙目緩緩打開,石床上散發的晶瑩綠光似乎能透過她的身軀。
她不記得她是如何得救的,那時她六感已失,氣若游絲,只依稀模糊記得救她的人身著一身銀袍,之後她的視線便是這暗沉的洞府之中。
那銀袍之人施法為她療傷,才讓她有了些意識。
“你靈脈受挫,本源殘損,又受千年積怨凝聚而成的毒障侵蝕入體,我也只能勉強為你週轉了元氣,保你生機不滅,要想恢復,就得安靜的待著,這裡是人間帝陵,充斥人間龍氣,加之密林環顧,不會那麼快被天人發現,你可安心修養,絕不可妄動,否則現在的你於任何人來說都猶如微蟻,脆弱不堪”
這人聲音低沉沙啞,讓昆堯覺得些許熟悉,臉部被捂得嚴嚴實實,唯留下一雙明亮而英氣十足的眼睛。又知曉她被天人追殺,定然是與她相識之人,可她在腦海中搜索,與此人沒有交集過。
“你是何人,為何救我”
銀袍人未語,只是轉身便要離去,昆堯虛弱道:“等等,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
洞門間,那人停住。
她的世界似乎又安靜下來,盤龍山山上的一切似乎是一場夢,一切都未曾發生,白沉依舊安詳的躺在幽峽裡,她仍然沉靜冰洞中,與世再無聯繫。
她真的希望再行盤龍山是一場夢,她希望,她就此死去,拋下了所有的時間和苦難,
至此,她在這陵墓中不與外界接觸,整整閉關了數月,重修靈脈,滋養本源。
而這一切皆多虧了這個人,隔段時間便為她尋來靈植和甘露,才使得她能這麼快恢復如初,這麼快出關。
陵墓中道口極多,有的石門擁堵,不知門後的空間又是什麼,有的則不知通向何處,她也沒有興趣去探查,地上總有散架人骨,棺槨也常見,大概就是這人間帝王死後陪葬的嬪妃與奴人。
臺上放著古畫與瓷器,對於凡人來說就是價值不菲的物件,有些暗門中還有遍地金銀珠寶,不得不想到這個陵墓的主人是個奢侈的帝王。
然她覺之最昂貴最有價值的便是她身下的壁藍石墩,這石墩自有靈氣,躺在上面之人,被這靈氣滲透能助人滋養靈脈,精氣得以涵養,活人心血。想必這陵墓中的帝王生前也發現了這神奇妙用,死後囑咐後人將其作為陪葬。
她藉著洞口之光,試著慢慢走出帝陵,才剛走出洞口,一瞬間,刺目的陽光直射於她的雙目,雙手遮擋,她太久未見陽光,一下子接觸讓她接受不了,
慢慢的適應,原來外面是一條長河,岸上是遍地野草野花,再稍稍遠些便是高林密集,外面之人確實難以發現和進來此處。
盎然之景,矮草坪上是五顏六色的小花,翠綠的草色讓她備感舒適,她慢慢尋望走動,最後停留在一片梔子花前。
綠葉繁茂簇擁著白中透著淡黃的花,淡雅柔美,活像是一個個在綠意間跳脫的白衣仙子,還散發著淡淡的果香瀰漫。
從銀袍之人的口中她得知現在天下的形勢,原來自那日盤龍山再次震動之後,天下人皆知魂眼重新出世,並且化成了人,成了新任魔皇,
還是你嗎?白沉,為何會做這魔域之皇,興復魔族,為何要成為天下公敵,這不是你最為厭惡之事嗎。
如果真是你,會原諒為師嗎?
應該,不會吧!
昆堯一改常態,著了一身青藍衣裙,輕紗在微風中飄動,望著眼前的白花,眼中滿是幽怨與愁苦。
“這花,你打算看多久!”這時,後面傳來了銀袍男人的話語。
昆堯未理會,目光未移,淡淡道:“花生得這樣好看,不就是讓人看的嗎”
“花入人眼沒錯,可若是花沉人心,那就有問題了”
久久昆堯才道:“半年而已,外面竟然已經天翻地覆了”
“神石魂眼現世,必然要亂”
“我要出去看看”
“現在的局勢絕非你能掌握”,他深知阻擋不了她,只能如此勸告。
昆堯沒有再接著這個話題,而是轉過身,向那人走去,仔細打量著他的臉,盡力的想穿透那層布,看到裡面的輪廓,
“你蒙著臉,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是怕我見到你,怕我認出你,我們,認識?”
“不識”
他們絕對認識,他能知道她在盤龍山,能在天將面前救下自己,更能知道自己是天界追捕之人。他定然認識她,只是她實在想不通這人到底是誰。
但見他對她沒有惡意,相反還在費盡心思救她,
她不是那種非要探求一個人是何人之人,且對於自己的救命恩人不願,她又怎能強求。
這銀袍之人仍舊如此,不願多說話,特別是問到關於他是何人的話題,於是便又要離去,
“謝謝,我會記得你”
後面忽然傳來昆堯的聲音,銀袍男人停頓了一下,而後又邁開步伐走開。
……
她知魂眼問世必然大亂,但她未想到一反常態的是平靜,平靜得有股窒息感,各方勢力都在刻意的隱藏,或許就像一片靜湖,而湖底卻藏著無數兇惡的猛獸,只消稍稍有點動靜,無數的兇獸便會衝破這片湖面進行撕咬,
妖域領地,
一處不規則的藍色湖間,靈光絢爛,白色的煙氣猶如仙境,視線影影錯錯,與這以暗紅為主的妖界顯得格格不入。
此刻湖中正坐著一個裸露上半身的人,湖水漫過胸口,頭髮披散半數掩於湖水中。
而此刻這人正緊閉著雙目,黑睫從細縫中延出,時而微顫,英眉緊鎖,薄唇直顫抖,藍湖中的靈氣徘徊於周身。
精神陷於某種境界,難以自拔,正處於煎熬之中,
昆堯慢步上前,望著眼前的背影,心莫名的顫動緊張,不敢相信,那個人真的復活了。
真的是你嗎?白沉,你真的,回來了嗎?
她心有擔憂,害怕,不敢再上前,想著如果真是他,他能原諒她嗎?不會對她恨之入骨嗎?她甚至不敢嘗試。
她佇立良久,靜靜望著,卻發現這水中的人完全沒有意識,且身體不斷地在顫抖抽搐,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不知他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意識到不對勁,她上前蹲在他身後輕身道:“阿沉,阿沉”
然眼前的人卻沒有任何回應,於是她靠近試著伸手去探探情況,“阿沉”
而正在她的手伸向前之時,突然間她的手腕被狠狠抓住,在她未反應過來之際,她已經被那只有力的大手一拽,
一瞬間她整個身軀過他的上方被拽水中,強大的水花激盪,周圍瞬間被水環繞,咕嚕嚕的繞在耳際,使她瞬間無了分寸。
她努力的想要回到水面,正當她艱難將腦袋露出水面時,一張放大而熟悉的臉在她的視線裡,她驚中之際,一隻大手竟然瞬間掐住她的脖頸,大手極為有力,而那張熟悉的臉竟是如此的猙獰,眼中是無盡的恨意。
直將她壓入水中,無論她如何拍打他的手他都無動於衷,水面之下她煎熬的面容清晰可見,也越發窒息,抓著他的手臂更用力,不知覺的指甲陷入他的皮肉之中,
她周身泛靈,直將他也拽進水中,崇燭依舊死死拽著她,二人在水中翻卷,相擁又相阻。青藍色的衣裙在藍湖中若隱若現,輕紗融合,兩發裹挾。
水中一切淨是藍色,卻能清晰的望著白沉的臉叫她出神,時間變得緩慢,她用手劃過他的鼻樑,撫向他的面龐,直至耳際,感受他骨的輪廓,
這一身的骨是白沉的,靈魂也是白沉的,樣貌更是無出一二。
崇燭突然一顫,似乎沒有之前那般暴躁,雙眼盡是眼前這張臉,不自覺的雙手環過她的腰身,緊緊摟住,從心底裡身怕她突然消失。
二人周身覆蓋著紅色的韻力,昆堯身上的真氣不斷向著崇燭而去。
平靜的湖面忽然水花激盪,兩個身影衝出水面,崇燭仍在迷糊之中,昆堯手中捏著團靈力劍指指向他的額心。
一瞬之間,崇燭沒了意識直直向後倒去,背靠湖岸,坐於水中。
見此,昆堯漫步在水中朝著他去,俯身仔細端摩這張臉,望著此刻沉沉睡去的人,輕身道:“原來,兩塊魂眼從來都沒有完全重合,相斥難融,難怪你會暴躁失控,這肯定讓你很痛苦吧”
才想明白這外界傳聞,
只因為這妖界的小公主株陰奉命探查魂眼偷往魔界,卻被發現,一路被搜捕,無意闖入了這魔域新皇的澡池,還不小心落入了水中,被抓時就已是落湯雞,
於是這魔域新皇就對這池水生了嫌,讓妖界以天下間罕見的藍湖來償還,這藍湖是妖界的靈源之地,若是給了魔域,相當於妖族無了根基,妖王豈能答應,想將一切責任推在小公主身上,放棄這小公主的死活任由他魔域洩憤了去。
魔皇崇燭卻不願意,就是要妖界藍湖來抵,因為好奇世間罕見的藍湖,
妖族礙於這魔皇身有魂眼不敢硬來,於是假裝答應,誘他入妖域領地,想憑著強龍壓不住地頭蛇,抱著僥倖之態能夠困住這魔皇,奪得魂眼,
卻不祥失敗了,終究是低估了魂眼,魔皇大怒便滅了妖族,
卻也未殘害妖族,只願意臣服者仍和以前一般,未受壓迫,不過是換了個領導者,他也不常來妖界,來了也只奔著藍湖而去,與妖界的妖甚至沒有照面。
如此大費周章,其實是早看上了妖族的藍湖,因為他備受兩顆魂眼的折磨,才必須尋求這靈湖的安撫,這湖水能讓人神遊,超脫外界,擯棄一切雜念,滋養神魂,於他的雙石合一有重要功效。
在水中相近她便感應到他體內兩股強大的力量源相互難融,於是她便為他施法,為他儘量安穩那兩塊石頭。
伸手將他流在臉上的一縷頭髮撫向一邊,眼中盡是悲怨,
“一模一樣,是你嗎?阿沉,你是不是很恨為師,恨我的無情冷血,恨我讓你變成仙門罪人,縱容他們逼死你,”
一聲抽泣聲不自覺發出,眼眶溼潤,一抹清淚落入湖水中。
許久,
崇燭輕輕晃動,緩緩睜開眼,眼前仍然是一片藍色溫泉,輕盈菸絲繚繞,平靜至極,不自覺的摸向自己的臉,似乎在盡力的重複一種錯覺,好似一隻手曾經柔和的撫在上面。
腦子迷亂,他剛才似是做了一場夢,太過於真實,真實得讓他出現某種強烈的情感。
這時身後忽然出現一人,他不驚奇,已然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