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瓔不是個會以德報怨的人，她此次來的目的自然不是為了讓這些人好過。

在得知了江灼雪曾經受過的那些苦楚後，她對吳仁耀這種為了私慾想要再次送江灼雪下地獄的人沒有任何好感。

看着他們帶着疑惑的目光，桑瓔順勢開口了：“諸位或許不知道吧，貴宗一直在外遊歷的太上長老回來了，他是個大度又和善的人，不僅原諒了我們先前的冒犯，還特意拿出了自己的越界飛舟，答應送我們安全離開。”

這第一個消息出來，大通鋪上的十幾人就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他們的太上長老，竟然這麼輕易就原諒了這個毀掉宗門的罪人？！

然而這還沒完，桑瓔繼續說道：“這位太上長老可真是個明事理的人，他在知曉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後，還特意將真相宣揚了出去，其中也包括了諸位殺害桃花村村民，然後嫁禍給江灼雪的事。”

吳仁耀目眥欲裂，他已經能想象到此事被宣揚出去後，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會如何抨擊他。而他從前積累的那些名聲，也定然會徹底跌落谷底。

完了，他完了。

吳仁耀無比清楚地認清了一個事實，他這次是真的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怎麼，很絕望嗎？那我要告訴你們，你們即將經歷的還遠遠不止於此。”桑瓔憋悶了許久的心，總算鬆快了些，“你們身上的宗主、長老之職已經被太上長老撤下來了，他親口吩咐不許給你們請醫修，也不許給你們用藥。這間屋子就會是你們最後的歸宿。”

“往後的日子裡，你們一日只能拿到一枚辟穀丹，沒有人會來看你們，也沒有人會再來同你們說話。你們將會以玄武界大罪人的身份，在這裡安靜死去，至於有沒有人願意為你們收斂屍骨，就看你們的徒弟或者子孫還願不願意攤上你們的惡名了。”

他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只想吼叫着讓桑瓔閉嘴。可他們不敢，因為他們也想從她嘴裡知道，自己未來的下場如何。

但吳仁耀不一樣，早在他聽見自己已經不再是宗主的時候，他就已經奔潰了：“你滾，你滾出去！少在這裡妖言惑眾，我是無極宗的宗主，我受萬人愛戴！他們不會這麼對我的，你走！”

“萬人愛戴？哦，我差點兒忘了，多虧了你開什麼斬龍會，引來了整個玄武界的目光，如今真相曝光之後，他們也知曉了我為玄武界所做的一切。所以如今，受到萬人愛戴的，是我了。”桑瓔彎着嘴角，滿意地看着吳仁耀絕望悲哀的表情。

這世上對吳仁耀而言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毀了他的修為和名望，以及看着將自己打入深淵的人，踩着自己的脊樑越過越好。

而這兩樣，桑瓔都佔全了。

看着他緊緊合上的眼睛，桑瓔才說出了今日的最後一段話：“江灼雪也要跟我一起離開了，臨走前他說了要送諸位一份禮物。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禮物，但還是請諸位安心等待吧。”

說完，她離開了這間屋子，將眾人驚疑不定的質問丟在了身後。

門外的看守朝她點了點頭，對方也是無極宗的弟子，對她的態度卻還算溫和。

桑瓔一愣，也給了他回應。

她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並不是每一個無極宗的人都能接受的，也不是每一個無極宗弟子都像蔣春生那樣明事理。

他們中有不少人對自己心生怨恨，哪怕桑瓔是救下了玄武界的人。

不過這些桑瓔並不在意，因為他們即將離開這個小世界，這裡的恩怨也馬上與他們無關了。

桑瓔緩步走出了這處小院子，院子之外的一叢青竹底下正站着個人。

對方聽見了桑瓔的腳步聲，便轉頭看了過來。一雙漂亮的眼睛再也不是先前毫無神採的灰白，而是如黑曜石一樣明亮有神。

“怎麼來了這裡？”桑瓔問道。

江灼雪朝她一笑：“聽說你過來見吳仁耀了，我來接你。”

即便桑瓔早就已經見識過了他的粘人，但也還是稍稍有些不適應：“那正好，我們一起回去吧。”

江灼雪順從地點了點頭，乖乖跟在了她身後。

江灼雪的牙已經從那些吳仁耀等人的儲物袋裡找了出來，將這些東西重新容納進自己的身體後，他也明顯比從前強大了不少，終於有了真龍的風采。

隨着從前舊物的不斷尋回，江灼雪與玄武界的那絲因果也逐漸消失。或許有一日等他找回了自己丟失的所有東西，他才能不那麼畏懼與桑瓔的分離。

至於現在嘛，或許就要辛苦桑瓔一番了。

……

在約定好的離開之日里，鶴渚城的人都不約而同地走出了家門，看向了不遠處停在半空中的越界飛舟，心裡不由地百感交集。

“阿娘，那上面的人就是咱們的救命恩人嗎？”小女孩兒指着遠處飛舟問道。

這些日子她老是從大人的耳朵里聽說異界修士的事，聽聞他們個個都很厲害，在他們玄武界遭遇危難的時候挺身而出，挽救了無數人的性命。

女孩兒不太明白他們話里的意思，但卻知道他們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看着整裝待發，即將離開玄武界的飛舟，女孩兒由衷地道：“阿娘，我希望恩人們可以一直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

“嗯，恩人們一定會一直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女孩兒的母親輕聲應和道。

這一刻，不論是普通百姓，還是此界修士，都不約而同地在心中為桑瓔等人送上了祝福。

遠在飛舟上的桑瓔一行並未聽到這些話，但玉墜里的顧殊卻清清楚楚地看到無數的功德金光，從天而降，灑落在了眾人身上。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行吧，這樣也算對得起他們這兇險的一趟了！

臨時隧道被打開，這是那位太上長老和他兩位老友幫的忙。

其中一位負劍老者還在桑瓔離開之際道：“若你往後有任何修行上的困惑，便可來玄武界尋我。”

說完，他還留給了桑瓔一枚傳音石。

桑瓔雖然已經打定主意不願再來玄武界，但還是收下了對方的好意。

沒有留給眾人過多的寒暄時間，傅霜降甚至都沒來得及和桑瓔多說一句，那艘飛舟便很快被隧道吞噬了。

劍霜崖的紀宗主拍了拍自家弟子的肩膀：“若是真心喜歡，為何不去爭取一二呢？就這樣放手了，恐怕你以後會後悔啊。”

“不會後悔的。”傅霜降搖了搖頭，“我知曉了這世上最好的女子是何模樣，往後只會更加努力去追趕她。現在的我肩上還有很多擔子，等到玄武界徹底穩定下來，師弟師妹們也可以獨擋一面的時候，我才能毫無顧忌地去尋桑瓔。”

他看着緩慢消失的飛舟尾巴，心裡滿是期待。

或許等下一次與桑瓔相見的時候，他也會成為更好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