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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周源只是以為自己看錯了,畢竟白肆衡那樣驕傲張揚的人,怎麼可能會羨慕自己呢。

他出生時候父親酗酒,跟着一群狐朋狗友染上了賭癮,總是朝着跟田地打交道的爺爺奶奶要錢。

母親以前倒是時常勸阻,後來父親脾氣越發暴躁,開始動手家暴,她整天以淚洗面。

爺爺多次懊悔自己沒有養好兒子,鬱鬱寡歡,加上身子骨不好,不到一年就去了。

母親實在忍受不了父親的虐待,後來她在某個夜晚卷着家裡僅剩的錢財跑了。

周源就成了下一個泄憤的對象,多虧周奶奶辛辛苦苦護住孫子,否則說不定早就餓死了。

一直到他六歲時,或許是老天開眼吧,那個酒**親出去喝花酒的時候一腳踩到河裡溺死了。

這些年大家都知道周家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但這畢竟是別人的家事,誰會願意沾染上這個麻煩呢。

周奶奶一大把年紀,四處求人才好不容易將周源的父親給埋葬了,這些年家裡的錢全都被他給霍霍光了。

要不是村裡的支書實在看不過眼,他們或許連一個棺材都買不起。

周奶奶本來以為沒了兒子,他們的日子就能好過一些,誰曾想村裡不知道什麼了,突然傳出流言說小周源是個災星。

剋死了爺爺,逼走了母親,最後還害得父親溺死身亡。

周奶奶實在沒辦法,只能被迫離開存在,她祖祖輩輩都待在這裡,不說跟其他鄰居關係如何,至少這些人大多數是她看着長大,要麼就是受過她們家恩惠的。

周爺爺當年是從城裡來鄉下的知青,家裡就他一個獨生子,他是自願來鄉下的,到了村裡跟周奶奶看對眼以後就直接結婚了,後來更是村裡唯一個恢復高考被錄取的大學生。

周爺爺直接二話不說帶着周奶奶一起去京城,直到畢業後回村探望父母,誰曾想這一次就出了問題。

學醫的人最在意的就是手,周爺爺被村裡的二流子傷了手,不能再干一些精細的活,據說是一些人眼紅他,雖然那人得到了懲罰,可是他的手也就廢了。

周爺爺自那以後就老老實實待在了存在里當個中醫替大家看病,周奶奶就在一旁輔助,兩人都心態寬厚,頹廢一段時間就走出來了。

他們家就算不談恩情,至少也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村裡人的事情。

周奶奶這一輩子也算想明白了,這些人從根子里就爛掉了,她的兒子不堪是自己的教育出了問題,可是小周源還是一個孩子呢。

這樣的流言蜚語,不知道會對孩子有多麼大的打擊嗎?

周奶奶拜託村長賣掉了村裡的房子,順便把田地也租了出去,直接就帶着小周源離開了。

由於周源那個父親在外欠了許多錢,還了債務以後手裡也沒剩多了。

周爺爺那邊早就沒有什麼親人了,也談不上什麼幫扶。

周奶奶一大把年紀還得出去擺攤掙錢,幸虧有政府對老人的補貼金,倒是勉強養大了周源。

回憶着過去的事情,周源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他向來對奶奶是報喜不報憂,家裡困難只能拼了命地學習。

成績好就能有獎學金,這樣也能給奶奶減少一些負擔。

家庭環境的影響造就了周源有些內向懦弱的性格,他就算受了什麼委屈也不敢說出來,就怕奶奶擔心。

畢竟自己就這麼一個親人了。

周源望着陰沉沉的天空神色有些迷離,他那時認識白肆衡沒幾個月,就在快要去大學報道的前幾天,奶奶就病逝了。

原本他想着自己十年寒窗苦讀總算熬出來了,大學費用自己兼職打工也攢了不少,剩下的還能給奶奶買點好東西。

等到大學畢業就能把奶奶接過去,一邊工作,一邊讓她享清福。

可惜……

奶奶的身體實在熬不下去了。

周源暑假忙着打工掙學費,晚上除了有時候跟白肆衡去賽車俱樂部,剩下的時間都在家照顧奶奶。

那時白肆衡趁着他不在,總喜歡去他家做客,奶奶特別喜歡他。

白肆衡那個時候就知道周奶奶病了,病得很嚴重,他原本想要告訴周源,但是周奶奶不讓。

癌症晚期是治不好的。

就算是化療也只能讓周奶奶剩下的時間過得更痛苦。

周奶奶拒絕了白肆衡的幫助,她年紀大了不想耽誤周源,只是拜託他幫忙看顧一下孫子。

兩人一起辦理了周奶奶的葬禮。

“你不怪我嗎?”

穿着張揚高調的少年失魂落魄地站在陰影里,那正好是一個陰沉沉的天氣,他疑惑不解地望着周源,彷彿執着的笨小孩想要詢問一個答案。

“怪你什麼?奶奶的病治不好,我其實早就知道她的身體有問題,我原本想要把打工的錢給奶奶治療身體,我以為她能等我的。”

只要再給自己幾年時間,他一定能讓奶奶過上好日子。

周源早就覺察到了,可是他只能忍着,怕奶奶擔心連哭都不敢哭,這個大學於他而言上不上根本不重要。

奶奶或許是早就知道他會棄學,所以提前替周源做了決定。

這麼些年周奶奶就希望這周源能夠平平安安,上了大學才能得到這個社會的認可,不像他的爺爺一輩子蝸居在小村子裡。

白肆衡那時候臉上的表情十分奇怪,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整個人像是霜打了的茄子那般,明明一句話都沒有,卻透露着一種悲傷。

後悔、遺憾、愧疚……

太多複雜的情緒堆積在一起,讓人根本難以分辨。

整個人彷彿水中月鏡中花,隔着十萬八千里的距離,那種虛幻飄渺的感覺好像一瞬間就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周源不知道白肆衡想到了什麼,直覺告訴他跟周奶奶肯定沒有關係。

“我沒想過會那樣的……”

“阿逸。”

這是周源第一次從白肆衡嘴裡聽到另一個人名字,如此親昵的稱呼顯然關係匪淺。

他心裡頭一次湧出了強烈想要探究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