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沉駐足,抱着周沫。
他拍拍周沫的背,溫柔道:“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周沫:“可我很難受,那是一條鮮活的生命,一個大活人,前一秒還在自己面前,下一秒……”周沫腦海里還是晏以訢躺在地上,鮮血直流的場面,“我接受不了。我更後悔當時為什麼沒有再幫幫她。”
韓沉緊緊抱着她,“我也是。很自責。”
後悔,瘋狂後悔。
為什麼他要對晏以訢抱有偏見?
為什麼他要引導周沫對晏以訢有不好的印象?
為什麼他們瘋狂尋找晏以訢出軌的證據,卻從來沒問過韓池到底怎麼回事?
仔細論起來,晏以訢的自殺,他也是促成這一悲劇的其中一環。
晏以訢用最決絕的方法給他們上了一課,告訴他們,他們的行為有多可惡。
周沫:“我差點死過一次,我知道那種瀕死感有多絕望和恐怖,她摔在地面的那一瞬間,應該也是絕望和恐懼的,我沒法不同情她。”
韓沉輕輕撫了撫周沫腦後的發,“我知道,我懂你的感受。”
普羅大眾,芸芸眾生都是有同情心的,這也是人類情感中的奇妙和溫暖之處。
當你看着自己的同類倒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你沒法做到無動於衷。
這是人心中潛藏已久且出於本能的善良。
***
兩人去超市買了不少東西,他們準備了兩份。
一份給韓池,一份給齊潭。
走到醫院門口時。
韓沉將其中一個袋子給周沫,“你去送吧。”
周沫:“為什麼不一起?”
韓沉:“他應該不想看到姓韓的人。”
周沫想了想,點點頭。
都現在這種情況了,如果還在意某些有的沒的,那真是一點意義都沒有。
韓沉:“去吧。”
“嗯,”周沫說:“你也去陪陪你三哥吧。”
“好。”
兩人分頭行動。
手術室門前。
周沫提着手提袋小心地走來。
齊潭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仰着頭,頭靠着牆。
聽到動靜,他微微轉頭,隨後收回視線。
似乎對於周沫的出現一點都不意外。
周沫將手提袋放在他身邊。
“你吃點東西吧,”周沫打開袋子,讓他看裡面的東西,“這裡還有水和咖啡。”
“算是對我的補償,還是對晏以訢的歉意和愧疚?”
周沫也不好回答,思索片刻後,她說:“都有吧。韓沉是個內心柔軟的人,你說的兩種情況,肯定都有。我知道這些東西微不足道,但……這是我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了。你給了她生命里最後的溫暖,那件外套,我和韓沉都看到了。我們都擔心她會不會有事,只有你在意她坐在窗邊會不會冷。”
齊潭:“因為她愛我,我也我愛她。”
周沫:“我懂,只有真正的喜歡,才會生出無微不至的在意。”
但他們太難了。
現實的艱難險阻、齊潭個人的理想抱負……
條條件件都在指向他們之間不可能。
韓沉的家世太好了,在帝都、在東江都有自己的勢力,如果齊潭插足的事暴露,誰能保證韓池不會對齊潭趕盡殺絕。
齊潭自己也是,拋下東江的一切跑去帝都闖蕩,好不容易有了成果,怎麼可能為了感情,為了和晏以訢光明正大在一起而劍走偏鋒。
晏以訢和齊潭,註定只能做臨時鴛鴦。
齊潭抬頭望着天花板,面無表情,“你知道我為什麼會來?不是因為韓池的威脅,是因為……我了解以訢,她已經到最崩潰的地步,而我……除了抱抱她,安慰她幾句之外,給不了她任何幫助。如果連我都沒法幫她,她選擇自殺,就跟本不是開玩笑。”
周沫嗓子有點痛,心中更是自責,“我知道,韓池打電話的時候,我和韓沉就在旁邊。”
齊潭:“都到這地步了,韓池還是不肯鬆口,哪怕騙她,他都不願意做,我也是頭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可以冷漠到這種程度,我自愧不如。”
周沫:“他……也後悔了。”
齊潭:“後悔?早幹嘛去了?但凡他有一點點真的了解過以訢,就知道她絕對沒有在開玩笑。”
周沫選擇沉默。
低頭看了眼袋子里的東西,她拿出一瓶咖啡,遞給齊潭。
齊潭瞥了一眼,“不需要。”
周沫拉開易拉罐的環,再次遞給他,“你不能餓死自己,別一會兒你又進去了,那她出來,誰管?”
齊潭垂眸,片刻後,他接過咖啡。
周沫:“剛才有大夫出來說過情況?”
齊潭:“嗯。”
周沫:“說什麼了?”
齊潭:“內臟出血很嚴重,到處都有骨折。”
周沫:“還有呢?”
齊潭:“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周沫的心再次揪起來。
齊潭:“韓池給她爸爸打電話了嗎?”
周沫:“不清楚。出了醫院,我就和韓沉去買東西,買完我來的這兒,韓沉去了韓池那兒。”
齊潭:“醫生說,一定要讓家屬來一趟。我們在場的任何人都不是她的家屬。”
周沫:“我知道。”
齊潭冷笑一聲,“韓池不敢給她爸爸打電話吧?”
周沫沉默。
齊潭:“跳樓了不敢報警,現在又不敢給她爸爸打電話,這就是晏家的女婿干出來的事嗎?”
周沫不好評說,只能聽他說。
齊潭放下手中的咖啡,“你給韓沉打電話,告訴他,我可以在她爸爸到的時候離開,不用擔心我會有什麼威脅。不管是生是死,都得有她的家人過來,而不是任憑我們這些外人,對她的生死指手畫腳。尤其是韓池,我不信他,所以以訢的家人必須來。”
周沫:“我和韓沉說一聲。”
她起身給韓沉去了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
韓沉那邊接通。
“怎麼樣?手術室那邊有消息了?”
“嗯,齊潭說有大夫出來過,說內臟受損嚴重,渾身多處骨折,還說……讓家人做好最壞的準備。”
電話那頭,韓沉沉默了。
周沫繼續道:“齊潭的意思是,讓她家人過來,畢竟咱們沒一個人算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直系親屬。”
韓沉:“我知道了。我和三哥說一聲。”
周沫又補充說:“齊潭還說,如果她父親來,他可以迴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