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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池是和禺山這邊的領導溝通後,詢問來的。

頂着濛濛細雨,韓池按照指示,找到了15巷。

整個C區在山坡上,每一排都呈階梯式,15巷往上的路在整個區域的右側。

韓池像登山一樣,一步步拾級而上。

階梯上標着每排的編號,快到22排時,他陡然抬了一下頭。

掩在綠化叢中的一把黑傘突然吸引了他的視線。

陵園的墓碑都是一排排整齊的嵌在修剪整齊的綠化叢中的,綠化從的高度比墓碑高出半截兒,人站在那兒只能露出肩膀以上的位置。個子如果矮一點,估計都看不見人影。

韓池加快腳步,大踏步上了22排。

他沒想到,竟然會在這樣一個一點不特殊的日子裡,在偌大的陵園中,遇到和他一樣來祭拜的人。

然而等他踏上22排,才看清打傘的人。

是柳夏。

雖然只是側影,但韓池還是認出了她。

畢竟前幾天他剛在電視上看見過她。

柳夏也察覺他的到來,轉過頭看他。

她眉頭微微一皺望着韓池的目光帶着點疑惑。

“你是……有點眼熟,抱歉,可能認錯人了,不好意思,”柳夏說。

“沒有,”韓池微微頷首,“我們見過。在東江的商場里。”

柳夏有點驚訝,但她還是沒想起來。

“你是周沫的表姐。”

柳夏驚愕,“你認識周沫?”

韓池:“我是韓沉的三哥。”

記憶突然襲來,柳夏這才記起來。

韓池:“想起來了嗎?”

柳夏點頭,但隨後又疑惑道:“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韓池視線下移,目光停留在柳夏身前的墓碑前。

“他,是我同學。”

柳夏隨着他的視線看向面前的墓碑,她突然意識到什麼。

“你是新來的主任,那個接替他的人?”

“嗯,”韓池上前,站在了柳夏身邊,和他一起面對祈子晉。

柳夏見他什麼雨具也沒帶,好心將傘打高,遮住他頭頂。

“之前子晉說過,他想介紹自己一個同學過來,沒想到是你。”

韓池的餘光經由頭頂的傘落在身旁的人的側顏,“是我。可惜,我來晚了。”

柳夏垂眸,視線落在墓碑上鑲嵌的照片上。

上面照片是祈子晉的證件照,還是單位以前組織統一拍的。

墓碑下擺着散落的菊花花瓣,還有一些祭奠用的食物。

下雨天,香沒點燃,只擺在祭台上。

柳夏望着祈子晉的照片,眼眶陡然又濕潤了。

雖然這幾日,悲傷快要吞噬她,而她也掉了很多淚水,但看到照片里洋溢着陽光笑容的祈子晉,柳夏還是悲從中來。

他們在一起才剛剛一個月。

現在卻天人兩隔。

“你會把他沒做完的事,都做完的,對么?”柳夏問。

“會,”韓池說:“孩子上學的事,他和我提了好幾次,我這次來,就是想幫他辦成這件事,完成他的夙願。”

“那你加油,”柳夏聲音有點哽咽。

韓池聽出了柳夏聲音中的哭腔。

雖然不是個好時機,但他還是沒忍住問:“你……為什麼來祭拜他?”

柳夏:“我是他女朋友。”

韓池微微一愣。

“節哀。”

似乎除了這個,韓池也說不出什麼其他的話了。

兩人在墓前又安靜地站了一會兒。

兩人的心情,也如今天的天氣,一片霧蒙蒙。

“我要走了,你呢?”柳夏問。

“我也得離開了,”韓池注意到她手裡的傘,想了想說:“我來打吧。來時沒帶雨具,麻煩你了。”

“沒事,”柳夏將傘交給韓池,轉身拎起身旁的黑色塑料袋。

她瞧見韓池來時兩手空空,也猜出他應該是來去匆匆,沒來得及準備祭奠用的東西。

“你沒帶東西……”她說:“一會兒下去,看能不能把紙燒了吧。”

韓池微微一愣,看着她手裡的黑色塑料袋,倍感窘迫。

他一心只想着趕時間來看祈子晉一眼,竟然沒想到準備這些。

韓池懊惱,是不是最近身邊去世的人太多,讓他變得麻木了,竟然連這些都沒想起來。

可仔細回想,他發現,在爺爺和韓皓軒去世之前,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來墓地祭拜過誰了。

家裡已經過世的人都葬在帝都,而他連着十年時間都在滬市,遇到清明、除夕、重陽這樣的節日,他沒法回帝都,所以也不曾和家裡人去祭拜逝者。

爺爺韓鴻德、父親韓旌、三叔韓峙、大侄子韓皓捷,兩場葬禮,四個親人……

現在祈子晉也意外離世……

生活真是讓人措手不及,如果不是這個世界要求男人不能落淚,估計他會哭到痛徹心扉。

兩人從墓地下來,一起去了焚燒台。

期間,柳夏將手伸出傘探了探,“雨停了。”

“是嗎?”韓池也伸出手試了下,好像是沒了。

“把傘收了吧。”

話剛說完,天空中陡然驚現一股光亮,原來是陽光透過雲彩的綿薄處落了下來。

景象甚是奇觀。

兩人駐足觀看,都是頭一次看到這樣奇艷瑰麗的自然現象。

“雨下了這麼久,今天是頭一次看到陽光,”柳夏轉頭對韓池說:“你來了,天就變了。可能是子晉知道,他的希望來了。”

韓池愣了一下,“我沒那麼大本事,他在這邊都沒做到的事,怎麼可能因為我來了就輕輕鬆鬆解決呢?”

“你不是說會幫他完成他的夙願?”

“嗯,會,但……”韓池猶豫了,“我內心當然希望幫他完成他的夙願,但我已經沒有像以前那樣的自信了。我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

柳夏不知道韓池這段時間的經歷,也不懂他話里的滄桑感,她只單單覺得,眼前的人,和之前在東江商場里,那個意氣風發的大領導,好像不是一個人了。

就像韓池自己說的,他遠沒有以前那樣有威嚴,有自信了。

韓池將傘收好,還給柳夏,又接了她手裡的塑料袋過來,準備打開袋子。

柳夏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我忘了帶打火機,你有嗎?”

“有,”韓池摸了褲袋,從裡面掏出打火機。

韓池以前不是個喜歡抽煙的人,或者說,他甚至討厭煙味。

和他開會或聚餐的人,就算煙癮再強,也得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