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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校尉馬茂還沒有歇息,親自帶隊護送小虎的馬車、回到了西陵都督府。

果然表兄步協、步闡都仍在前廳庭院。見到馬茂寒暄了一陣,因天色已晚、幾個人這才送別馬茂。

快到九月下旬的天氣,哪怕是晴天、入夜後照樣寒意侵人。小虎看到馬車駛離大門時,那馬車顛簸、直接露在空氣中的車簾來回搖晃抖動得厲害,不禁想起了什麼。之前她的衣襟未能遮住之處、竟然沒覺得冷,這會反倒手腳都很僵冷了。夜風一吹,直裾深衣中也有點涼,雖然直到襪子都已經幹了,但她仍然覺得不太舒適,不過是強忍着去應酬馬茂、表兄等人。先前幾乎沒有覺得疼痛,但此刻小虎的手臂都隱隱酸痛,邁步來到走廊上時,更是有點步履艱難,她集中精神、才能保持正常的樣子。這時步協忽然轉頭,問了一句:“妹一直在和陛下說話?”

小虎立刻想到了秦亮的話,來不及猶豫,終於開口說去見王貴妃了、王貴妃賜了膳食。

本來沒什麼不能承認的,確實是說出來太羞恥。只是有過兩次書信來往的人、內容也是一些冠冕的言辭,從來沒有見過面;結果見面剛一會、便有了肌膚之親,小虎要怎麼說?

步協好像相信了,一本正經地沉聲道:“我以前就聽說過,并州祁縣王家是皇帝的姻親,皇后便是祁縣王氏,當初皇帝在揚州起兵攻打司馬家、王家也是最重要的盟友。這個王貴妃,便是皇后的姑姑,否則也不會打仗都帶在身邊。”

他說罷再次回頭看了小虎一眼,露出了一絲讚許之色。小虎輕聲“嗯”了一聲。她這時才確定、自己的音色着實比較嬌細,不知道怎麼能張大嘴發出那種低沉的聲音。

幸好步協沒有要多談的意思,三人繞過前廳,他便請小虎回去歇着、就此告辭。

小虎回到住了兩三個月的庭院,立刻叫近侍準備熱水沐浴。等她沐浴更衣好,來到坐榻上時,雖然疲憊和隱隱疼痛依舊,但又有了一種十分輕鬆慵懶的愜意。

她坐在塌上就想躺着,又怕沒注意在這裡睡著了、會着涼,便只是軟軟地坐下歇一會。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毫不顧忌形象地坐在塌上,雙臂反過去支撐着上身、正懶洋洋地仰頭看着屋頂。小虎急忙坐了起來,長吁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榻面,又莫名想到跪伏的樣子。這時小虎從難以想象的回味中醒悟,心情立刻變得十分凌亂,有一種墮落般的感受。她隨即站了起來,走向裡面的睡塌,着實支撐不住要睡覺了。

次日清早,小虎便掙扎着起來,準備跟着表兄去晉軍的中軍駐地。休息了一晚,小虎別的都還好,唯有雙臂依舊酸痛。表兄等要在御前議事,她則正好同行去、以便拜見王貴妃一面。

一行人來到了昨晚的宅邸,今早的人依舊不少。受召見的西陵降將只有數人,不過晉軍將領很多。

步協等人進宅邸大門、來到走廊上時,經人引薦,竟然當面見到了羅憲!

相互揖見,步協的心情頓時有點複雜。漢國覆滅的時候,趁機想去佔領一些漢國地盤的人、便是步協;但步協被擋在永安寸步難進,守將正是這個蜀地的將領羅憲。漢將羅憲當時在城上大罵,說步協趁火打劫、實為不恥,主要是罵得並非全無道理。如今見面,着實難堪!

羅憲雖也是降將,但已因為永安防禦戰、獲取了在晉朝的位置,之後又追隨晉朝大將王濬,可算站住了腳;此時羅憲以為步協剛投降,自然極可能趁機奚落羞辱幾句!

不料羅憲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小虎,居然客氣地說道:“以前我與步將軍各為其主、不過是形勢所致,如今同朝為官,正是不打不相識。”

這時旁邊有個叫楊宗的蜀地人,笑道:“當初步將軍派人、要我們交出永安城,府君(羅憲)沒說錯罷?我等若是降吳,遲早要跪兩次,不如直接降魏好了!”

羅憲悄悄拽了一下楊宗的寬袖。他願不願意與步協結交、現在還不好說,但看起來,至少不想得罪步協!步協當然也不想平白受辱,或是現在還和羅憲爭吵。

既然對方這樣的態度、步協也便拱手道:“羅將軍以少擊眾、成功防守永安,將才令人佩服。”

羅憲還禮道:“還是靠了地形,永安周圍那形勢、守將只要不是庸將,本就是易守難攻之地。”

步協點了點頭道:“但羅將軍到永安比較倉促,能夠迅速建立嚴謹的防禦,殊為不易。”

羅憲道:“剛開始確實很危險,好在步將軍來的人也不多,那個陸抗增援實在太慢。”

於是兩人一起罵陸抗,彼此間的恩怨、反倒得到了一些化解。

幾個人走到了台基下面,這才停止交談。小虎則拜辭道:“表兄等商議軍務,我不便參與,先去拜見王貴妃。”

相互揖拜道別,步協等人遂走上台基,前往堂屋議事。

走上幾階台階,步協又回頭看了一眼小虎的身影。不禁心道,小虎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公主,以前不屑於交遊、可能只是性子清高,但並非不懂。

婦人之間有她們的規矩,小虎是該放一下吳國公主的架子,主動對王貴妃殷勤一些、表示尊重,她在晉朝宮廷才好說話。這不她只見了皇帝一面,估計都沒說幾句話;卻是接連兩天、都要去見王貴妃。

此時諸將已陸續來到堂屋,紛紛拜見皇帝,此間最大的房屋、一時間也顯得擁擠了起來。

這是步協第一次參加晉朝的軍機議事,情況卻有點出乎意料;近臣掛上一副圖之後,皇帝便直接開始部署方略了!

皇帝認為吳軍在西陵失陷之後,兵力損失極大(主要是被俘和投降),士氣低落;而晉軍的消耗不大,應即刻開始乘勝向江陵進軍!

西陵和江陵之間還有座城、夷道,宜都郡治其實在夷道,並不在西陵;但因晉軍從北方來,所以鎮守峽口的西陵更加重要。皇帝暫時不想攻夷道,而是水陸並進、徑直向江陵進發。江陵是吳國荊州州治,城中有各種印信、州治官吏;只要拿下江陵,名義上便取得了荊州,各郡縣群龍無首、很容易被勸降。

此略很有道理,不過通常情況下、大事主張不會由皇帝自己提出來,那樣才能讓大臣去承擔責任。當初吳國皇帝就是這樣做的,想打擊太子孫和一當、則需要魯王孫霸出面;矛盾不能輕易指向皇帝,否則會動搖朝廷整體的威信。

晉朝皇帝卻很直接、自己就把部署安排好了,難怪之前突然搶佔東石坂、來得那麼快!

皇帝不僅敢於擔事那麼簡單,主要應是對戰事極有信心,勝券在握之下、自然可以省去許多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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