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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西漢水的西岸等陸之後,秦亮等一眾人便往山谷腹地走。

“拜見大將軍!”“大將軍……”沿路許多將士抱拳揖拜,有的見禮打招呼,有的只是行禮,無數人都向秦亮這邊張望着。

其實秦亮平素也常去軍營巡視,很多將士都認識他,除了朝廷高層的官員,親眼見過秦亮的人、也只有軍中將士了。不過在尋常時,普通士卒不會太過關注秦亮。

如今秦亮出現在前線,大夥的神情卻很不同。那無數的目光中,人們彷彿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前軍的這次行動,主要問題還是退路幾乎不通,因為木筏不可能再循着來路飄回去。而全軍主帥能出現在此地,顯然給了人們極大的信心!至少大夥不會猜測,食肉者是在派他們來送|死的。

秦亮只是隨意地回應着,不時點頭道,“聽從將令。”“各司其職。”

一行人跟着秦亮,開始往北面山脊上攀爬,許久之後才到達山脊。

因為乘坐大木筏的緣故,秦亮今日沒有披重甲,只在褐色袍服里穿了一件鎖子甲。於是他感覺、爬這段緩坡還好,體力是一方面原因,還有就是注意節奏,肌肉用力與呼吸吐納需要協調、不能紊亂。否則就像後面那幾個侍衛一樣,看着身體很壯實,此時卻已是“呼哧呼哧”,喘息跟拉風箱似的!

剛到山脊,秦亮便環視四下,心裡立刻對腳下的大山產生了一個念頭:像是一把斧頭!

來時的南面緩坡,正是斧頭的斧口。斧口對着南方。

不僅這座大山像,對面(南)的那座大山也很像,其北坡更陡、更像斧背。

秦亮沒有逗留,循着山脊繼續向西走,來到了更高的地方,然後拿出裴秀的地圖,一邊看圖、一邊眺望。

此時往西面看去,太陽已經懸在了山嶺上方,或是有雲層的緣故,那輪夕陽的圓盤邊緣模糊,陽光的顏色飽和度很高。周遭一派蒼勁雄渾的氣息!

裴秀也正在身邊,這時不禁說道:“此地的圖,仆畫得比較粗糙、且有錯誤之處。乃因仆未親自來過,只是走訪軍民,詢問揣摩而得。”

“情有可原。”秦亮回應了一句,繼續琢磨着地形方向。

大致方位他是知道的,還沒到地方就明白了。兵家需要較好的空間想象力,哪怕沒親自去過的地方;既不識路、也沒有方向感的主將,多半會特別坑。

此地正在劍閣關的東邊、應該偏南一些,直線距離劍閣關大約只有四十餘里。

秦亮很快發現,循着魏軍據點所在的山谷、往西北方向,目力極限之處的山坡、好像有一片片光禿禿的地方沒有樹木。他當即說道:“西北方向有蜀軍營壘、長期有駐軍?”

隨行的武都郡守馬隆立刻答道:“大將軍所言極是!沿此北去三十里,便已有敵軍駐守。仆前日到達此地,但猜測蜀軍乍然不知我軍到來,遂未敢派斥候近前細探、以免提前暴露。昨日凌晨,仆方派出細作、靠近察看,目前只看清了南邊的營壘大致情況。等今夜細作都回來了,仆當即刻向大將軍稟報!”

秦亮道:“那股蜀軍,多半守的是劍閣關,為防劍閣關北側的魏軍、從劍閣關東北方向的小路繞過來。蜀軍未能事先預料到、我軍走西漢水來,自然容易疏忽後方;因此確有可能、無法馬上察覺我軍登岸。”

賈充忽然納悶道:“大將軍剛上山,為何立刻知道了三十里外有敵軍駐守?”

秦亮遙指遠處的山坡,說道:“看那一片山,樹木已被大量砍伐,必有大量人口在附近居住。山上的灌木生長,自然沒有燒柴燒得快。”

他說罷看了一眼賈充,見賈充一臉恍然,便又道:“其北面山陡林密,其中的密林荊棘、也是阻擋劍閣關北面的屏障要素之一。蜀軍駐軍不願意往北取柴,只能往南砍伐。”

一臉絡腮鬍的鐘會嘆道:“大將軍洞察方物,真乃見微以知萌、見端以知末也!”

秦亮向鍾會微微點頭:“哪裡哪裡。”

就在這時,馬隆的聲音又道:“從此谷而去,可以繞行到劍閣關東南,大抵也是去劍閣關最近的路。然此路地形狹窄崎嶇,且多上坡山路。故楊將軍與仆商議,又順流而下七八里,到南邊的谷地設置軍營。此時楊將軍便在南營,未能前來拜見。”

馬隆遙指南邊的“大斧頭”山脈,趁着秦亮眺望觀察、他又道:“兩處營地之間,仆等已派人沿着河岸、開闢了一條南北接應的道路,輜重營的將士們仍在拓寬山路。”

秦亮欣慰道:“孝興真乃良將。”

馬隆忙拱手道:“全賴大將軍信任!”

秦亮又看了一眼地圖,上面沒有標註地名,四面除了軍隊、也沒有百姓,他便轉頭對裴秀道:“為了方便,我們便取個地名。此地叫北營溝,南邊那座山後面、叫南營溝。”

裴秀道:“大將軍賜名,明了而至簡。”

秦亮露出了些許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猶自繼續觀望周遭的地勢。他暗裡不禁又推測着、蜀軍各處的兵力規模。

去年的襲擾,今年的夏收時機、全線進攻,不知道能起到了多大的作用。蜀軍在短時間之內,於劍閣究竟能調集多少兵力?

秦亮的心此刻仍然是懸着的!

就在這時,幾個人沿着山坡慢慢上來了。等到來人漸漸靠近,秦亮才認出來,中間那人、乃大將軍府親兵中的馬軍部曲督簡培。此人是秦亮親自在揚州收的人,自然認識。

簡培上前揖拜道:“仆拜見大將軍、府君,諸位將軍!”

秦亮立刻說道:“汝在金箭亭幹得不錯,雖然只是一小場戰鬥,但把敵軍收拾得很乾凈,為大軍全局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簡培的臉頰頓時有了明顯的血色,彎腰沉聲道:“仆受大將軍之令,必當盡心儘力,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馬隆等人隨之附和,認可了簡培的軍功。

……劍閣關南坡、比較平緩,山坡下面是一條開闊的谷地。長長的谷地中有邸閣、村莊、軍營營壘,甚至還有大片剛剛收割完的麥田。

北面的遠處傳來“轟隆隆……”如同悶雷一樣隱隱約約的聲音,除了漢軍投石機的響動、還有曹軍的一種噴火砲動靜。

漢國人在好幾年前、便知道有威力巨大的投石機存在,漢中之役時大夥都見過。後來一面靠司馬師從石苞那裡獲得密報,一面又自行試造,如今漢軍也搞出了投石機!魏漢吳三國的投石機都不太一樣,但能用。

司馬師沿着石階,快步登上了一處夯土高台,在古樸的敞亭中見到了姜維的身影。

先前在山谷中時、太陽已經下山了,但司馬師登上土台之後,倒又再次見到了夕陽最後的餘暉!

幾個人在敞亭中見禮罷,司馬師便立刻拿出了帛書呈上。他循着悶雷一樣的聲音來源、看了一眼,露出了複雜的神情道:“仆剛收到密報,偽大將軍秦亮率洛陽中軍出動,曹軍要大舉進攻漢國!”

姜維接過帛書,隨便看了一眼便收了起來,點頭道:“我們已經知道了,曹軍大股前軍已奔襲至東南方四十餘里。”

“東南?!”司馬師先是一愣。

片刻之後,他才真正回過神來,意識到東南方是劍閣關的側背!他頓覺難以置信,一張長臉上、頃刻間露出了不可思議的怪異神色,脫口道,“敵軍為何突然出現在側翼?”

姜維確實是一員良將,此時仍然表現得比較平穩。當然在此之前、他便知道了軍情,可能驚詫的情緒已經過去了。姜維道:“從西漢水漂過來的。”

司馬師還是沒太回過味來,“走葭萌關?那邊能通船嗎,為何劍閣關守軍幾無防備?”

旁邊一個武將憤憤道:“若是那種地方也要防守,這連綿數百里的山間,仆等哪來如許多兵馬?葭萌關以下的河段,高低起伏、全是亂石,根本不可能行船!不久前漲水了,也是湍急非常的險流,兩岸儘是懸崖峭壁!賊軍細作斥候,可能設法摸下來,但萬計的兵馬,還要攜帶鎧甲兵器輜重,如何南下?!”

姜維剛才還表現得比較鎮定,但顯然他是忍着的,此時終於也露出了憤懣,“去年我便上書,讓朝廷同意我軍北伐,至少收復葭萌關等地!諸公卻不甚積極,以為縮起脖子、只靠防守,便能江山永固!”

司馬師好一會說不出話來,簡直有一種不真切的恍惚感。許久之後,他才皺眉道,“仆說過,秦亮不能以常人度之,簡直像是一條瘋犬。”

姜維緩緩嘆出一口氣,問道:“子元從金牛道來,看到我軍援兵了嗎?”

司馬師點頭道:“遇見了。”

姜維道:“見到人馬時,正在何處?”

司馬師想了想道:“大軍已出漢德縣,前鋒過皇柏大道了(翠雲廊,皇是指始皇帝)。”

姜維點了點頭:“還算及時,若是涪縣(綿陽)的援軍再遲數日,劍閣關便可徑直棄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