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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宇之子叫戚茂。他找到魏軍時,魏軍主力正沿着金牛道行軍、剛到梓潼郡城不久。

梓潼城位於梓潼水的東岸,城南是梓潼水與一條溪水的匯流處。在劍閣之南成片的山區中,難得有一片較大的河谷平地,郡城便建造在此。

秦亮騎馬過浮橋,到了梓潼水西岸,遂讓中軍護衛在道旁等候;自己帶着幾個隨從、來到了北側的山坡上,然後叫人把戚茂帶來見面。

此地還能看到對岸的梓潼城,離城池不遠的河流兩岸、遠遠看去塵土瀰漫。許多魏軍將士在挖溝造牆,在那裡修建營壘工事,隱約還能望見人們忙碌的身影。

梓潼城內的蜀軍不多,不然也不會縮在城池裡。而且前鋒陳泰部的斥候細作、亦已打探清楚,大股蜀軍往涪縣方向而去,並未留在梓潼!

秦亮也曾派人去城樓下勸降,但守軍不降。魏軍一時半會也沒有攻城器械,只得留下一些兵馬、在此構築營壘看着,防備那些守軍出來、襲擊金牛道上的輜重。

等了一會,幾個將士果然帶着一個人來了。只見那人頭戴斗笠,把馬留在下面、沿着山坡小路步行了上來。

前天剛下過雨,此時天已放晴,又是那種晴一陣陰一陣的天氣。秦亮見來人戴着斗笠,情知他不想讓太多人看見,秦亮遂面向南邊,讓戚茂背對着道路方向見禮。

戚茂取下了頭上的斗笠,上前與秦亮等人揖拜:「漢中人士戚茂,拜見大將軍!」

秦亮還禮,只見此人是個闊臉年輕人。戚茂這時也抬頭,看了秦亮一眼。

有時候世事就是這樣,無心插柳柳成蔭。當初在漢中,戚宇曾上過賀文、欲送其不甚美貌之女,秦亮對他沒怎麼上心;卻未想到,關鍵時刻,竟是此人送來了成都的詳盡情報!

彼此寒暄了兩句,戚茂便細說成都的情況。司馬師等人回到了成都,竟然要勸劉禪遷都!

不過戚茂剛說完,鍾會、賈充便最先開口,認為蜀國主不會遷走。

戚茂便道:「家父見過益州士人領袖譙允南,譙允南亦稱,大多朝臣不同意姜伯約之計。但譙允南一時也不敢斷言,乃因蜀漢兵馬、目前在姜伯約手裡,還有一些荊州人、東州士人正在勸說國主。」

秦亮心情比較複雜,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句:「不得不說,姜維很有些想法。」

以空間換取戰場上的有利條件,某些時候確實是個辦法!但魏國人對於益州百姓來說,並不是異族;蜀軍放棄大片地盤、拉長戰線,不見得就有利。

果然鍾會也道:「如果蜀漢朝廷那麼做,確實給我軍增加了困難,然同樣也會影響蜀軍的軍心!」

戚茂道:「譙中散等人在朝,也曾用這個理由勸誡國主。」

情報差不多說清楚了,秦亮便說道:「我先讓人把卿帶去陳都督那裡,卿暫且留在前軍營中,不用告訴別人身份。」

戚茂拱手道:「仆願聽從大將軍安排。」

目前的進軍序列,陳泰變成了前鋒。原因很簡單,劍閣關之役後,中壘營等部人馬在休整,陳泰部先走。

秦亮又道:「汝父子有功,朝廷定不會虧待。」

戚茂道:「家父曾言,仆等願為大魏效力、不因貪功,是不想看到諸夏軍民、長年累月自相殘殺,只願早日平息戰亂,百姓安寧。但若遇異族入寇,吾等鄉民願衝殺在前,保土安民!」

秦亮贊道:「卿等識大義也!我大魏將士不遠千里用兵,正是為了一統河山,結束連年爭戰。」

戚茂深揖告退。

秦亮站在山坡上,沒有立刻離開,又觀望了一會周遭的地形。

目力所及、這梓潼水彷彿是一條分界線。東邊全是連綿不絕的

山,金牛道也是從一條山谷中延伸過來的;而西面的山脈,彷彿忽然要小一些了。

而只要過了前方的涪縣,地形又會有一個變化。之後是分棟嶺(龍泉山)北麓的綿竹關,過去便能進入成都平原!

征程貌似已接近目的地,現在秦亮當然極其不願意看到、劉禪跑路!

鍾會彷彿察覺了秦亮的心情,他的聲音道:「今早陳都督還稟報,姜維部依舊在涪縣那邊。」

秦亮「嗯」了一聲,緩緩點頭回應。

劉禪應該不會跑!但只怕萬一、他真的被人成功忽悠,丟下成都平原跑路了;那麼攻滅蜀漢的標誌性事件,要拖延到什麼時候去?

秦亮站在山坡上,轉頭眺望來時的山谷,很容易就能想到,北面有米倉山、秦川。如果他遠離洛陽朝廷、在益州這地方呆得太久,恐非什麼好事!

而且益州盆地、不只有這裡是山區,除了分棟嶺(龍泉山)以西的成都小平原,盆地內其實全是山區與丘陵地帶。境內還有無數的河流,行軍沒那麼容易,並非北方平原那般、騎兵可以四面縱橫。

秦亮收起眺望的目光,轉頭隨口道:「我軍既已突破劍閣關,處境再怎麼也比起初好。」

大夥紛紛附和道,「是阿,大將軍攻滅蜀漢,只是時間遲早!」「最險還是繞行劍閣關之時。」「看姜維還能跑到何處……」

秦亮呼出一口氣,「走罷!」

其實秦亮不想再去回顧了,那時的煎熬與憂慮。在劍閣關以南的幾天、着實壓力最大;而焦慮的心境、大概在洛陽時就有了。或許人都會本能地抗拒不確定因素。

所以這次突破了劍閣關,定要一鼓作氣拿下蜀漢國!如果一不留神吃了虧、面臨只能退兵的境地,下次再想突破劍閣關,估計比今年更艱難!

數日前亮一直在對自己進行心理暗示、心態不能浮躁,如今看來也是對的。

形勢依舊不甚明朗,有時候為了實現目標,確實不能怕麻煩!

沒一會,秦亮等人便走下了山坡。各部人馬仍然沿着金牛道,向西南挺進。秦亮派人去前方,命令陳泰時刻注意涪縣的動靜,有任何軍情、應立刻報於中軍。

蜀漢軍在歷次戰役中,基本沒有受到重大損失,估計蜀軍還有約十萬之眾,其中的主力應該還在姜維手裡。那股大軍仍是一頭野獸,卻彷彿變成了一頭易驚之獸!

如果它忽然受了驚擾,離開涪縣、沿着涪水往江州方向去了,那事情或將變得更加複雜。

……司馬師等人在成都沒呆幾天,他們很快就返回涪縣了,不過張翼留在了成都、返程沒有隨行。軍情已到了燃眉之急的程度,朝廷自然不能商量太久,終於作出了決策。

姜維的方略,並未獲得支持!朝廷作出了折中的決定,不遷都、也不議和,要姜伯約憑藉漢軍主力拒敵!

詔令姜維率軍抵禦曹兵,不得棄守涪關,置涪縣百姓、將士家眷於不顧。同時調諸葛丞相之子諸葛瞻、前往綿竹關駐守。

這倒是最不讓人意外的結果,成都各種主張的人都有、時間又緊迫,大概也只有折中,才最不容易立刻引發內亂罷!

姜維捲起帛書,遞給了董厥。一旁的司馬師道:「譙周等人有說辭,使陛下生出了顧慮。」姜維看向司馬師道:「如此也好!」

二人拱手,跟着姜維走出了房間。他們走到夯土台基上,徑直進縣寺閣樓廳堂。

一群將領已然等候在此,紛紛向姜維執禮。姜維道:「陛下有詔令。」

眾人這才分站兩邊,站好了隊伍。董厥走到北面,展開了帛書,大夥紛紛跪伏在地、行稽首之禮。

尚書僕射讀完詔令,姜維隨後起身,走

到前面、開口斷然道:「漢軍與曹軍歷經大小戰役無算,殺敵不知其數。諸位亦曾追隨於我、幾番北伐,兩國打了那麼多年。投降者之身家性命,將全在賊人一念之間!必定沒有好下場!」

諸將沉默不語,堂上一時間鴉雀無聲,彷彿掉根針都能聽見。

姜維遂接著說道:「涪關近左,山水縱橫,賊軍遠道而來、人困馬乏,又有輕敵之心。而涪縣本是北伐時的大本營,軍械、戰車一應俱全,我軍主力重兵已聚集於此,有地形之利、以逸待勞,只要將士用命,勝算極大!」

大夥這才陸續開口,「軍中士卒沮喪,諸位須得儘快鼓舞士氣。」「國家存亡,就看此役了!」

又有人站出來抱拳道:「曹軍糧道險遠,只要無法獲勝,或將自行退兵。我軍何不堅守涪縣城池關隘,使其知難而退?」

司馬師毫不猶豫道:「秦亮不可能知難而退。」

姜維也道:「曹軍突破劍閣關,是靠出其不意的偷襲,若是時間差錯旬日、一旦我軍援兵至,秦亮便無法成功!如今好不容易得逞,秦亮豈會輕易退兵?」.

他稍微停頓一下,繼續說道:「涪關不是劍閣關,只是防守無甚作用。曹軍只要在城池附近、選擇地形構築工事,我軍反而會被限制。那時秦亮再分兵繞道去成都,如何應對?」

人們聽罷,紛紛贊同姜維的判斷。

涪縣這邊、雖然也是山地,但周圍的地形已不險峻,如果守軍只是堅守不出、敵軍要繞行總有辦法。

還有後面的綿竹關、憑藉分棟嶺北麓的山勢,看似扼守住了金牛大道,卻也不是什麼險關;敵軍放棄大路、便很容易繞過去。

不過涪縣的漢軍還能四處活動,曹軍想用馬隊繞過去、則太過冒險!敵騎既無攻城器械,糧道亦無,成都那邊沒有種牧草,戰馬要吃糧、消耗數倍於步兵,對糧道的依賴遠勝步軍。漢軍主力尚在,若能先擊退敵軍騎兵,反而能增加戰勝的信心!

姜維道:「只要在此擊敗曹軍,我軍尾隨追擊,便可奪回劍閣關,乘勝收復漢中三郡、進逼隴右關中,也不是不可能!」

他說罷揮拳慷慨道:「背水一戰,此役必勝!」諸將無不振奮,呼道:「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