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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會趕來的時候,好像有點遲。君臣數人已經商議完,正要分別。

今天秦亮對諸臣更加親熱,親自走到了門口、隱約誇了一句公翼公閭皆為忠臣。看樣子鍾會又錯過了什麼好事?

發現大鬍子鍾會趕過來,眾人才紛紛向外面看去。鍾會急忙拿着文書快步上前,站在門口揖道:“臣今日本來也要與王都督、馬使君一起覲見,但陛下交代的事,臣尚有未完善之處,故來晚了。”

秦亮道:“剛好,公翼、孝興(馬隆)沒走,士季進來談。”

當初大軍剛進入建業,秦亮便叫鍾會入駐太初宮中書省、負責處理吳宮等事宜,王飛梟、馬隆佐之。

大家已向秦亮辭別過了,剩下的人便又揖拜,向秦亮等人、以及剛到的鐘會道別。因為賈充是隨軍的侍中,本來就要負責在中軍輔佐處理諸事,便也被秦亮留了下來。

君臣五人返回不甚寬敞的屋子,重新坐在一起。鍾會呈上了一疊文書,並口述大概情況:“臣查清,太初宮女官、宮女近萬人。照陛下之意,其家人只要出絹、或疏布一丈,並徵得宮女本人許可,則可贖人回家;無人認領者、不願回家者,先送洛陽永寧宮,再行安排。”

“被俘、投降的吳軍將領士卒,分批舉家船送江北,派遣官吏代管,劃給土地、耕牛、種子,暫為民屯。江北無主之地,定為官田,包括原吳國廣陵縣、海陵縣、堂邑縣……”

秦亮一邊聽,一邊大致翻看着送來的公文。他沒有打斷鍾會的敘述,只是偶爾發出“嗯”“哦”簡短的聲音,有個迴音、表示自己在聽。

大江以北地區有大片肥沃平原,因為連年爭戰,蘇北那一片平原是幾百里的荒地,以至於之前魏吳兩國從徐州地區出兵、都會遇到補給困難的問題。還有荊州那邊,江陵以北四百里無人區,也是江漢平原、低山丘陵的好地。更別說大別山南部、各處分散的荒地,挨着長江的平地、能是貧瘠的地方?

這麼多土地,幾十年的無主之地,秦亮全部笑納!回頭他還會分派官員前去,具體勘測土地、確定為官田,把地方先佔了再說……不然讓各地的士族豪族、先去占完了大部分土地,到時候皇室再找他們商量出錢出糧,那不是成了跪着要飯的嗎?

流血打仗、是朝廷出錢出人打的,沒有打下吳國,那些地方誰能去占?朝廷不先確定為官田,以後多半會被附近的豪族瓜分,說不定吳國這邊的投降家族、近水樓台先得月,也能吃得滿嘴流油。

因此攻滅吳國之後,搶劫江南各家、甚至屠城的一點利益根本不是大頭,名花有主的東西還得費力搶奪。真正的肥肉,是江北的兩千里沃土、後世人口最密集的區域!晉吳的爭戰結束,那些地方又可以耕種和繁衍生息,並源源不斷地生產出財富了;只要秦亮還活着,起碼能大致保證政令通暢,加以推廣技術增加糧食產量,人口必定能得到恢復。

秦亮先把吳軍降兵弄過去屯田,以後還能讓地方官員召集流民、繼續屯田。至於私自去開墾耕種的百姓,只要交稅就行、當是租借皇室土地;平原沃土上,地方官肯定能找到他們交田稅。

身為反動的封建王朝皇帝、最大的地主,秦亮至少目前沒有忘記本分。像當年曹爽送他一百畝地,他就很高興了;現在可不是算多少畝、多少頃,而是從西到東、連綿兩千餘里的沿江耕地!

等到鍾會敘述完概要,秦亮才滿意地說道:“士季大才,果然是輔弼肱骨之臣,有條不紊,並考慮得合乎情理。”

鍾會忙拱手道:“其中許多事都是陛下詔令,臣盡分內事矣。”

繼續商量了一會,幾個大臣應該也漸漸發現了、秦亮最重視的事是要霸佔江北土地!

不過潁川鍾會、太原王飛梟、河東賈充、兗州馬隆,都很難佔到荊、揚這邊的土地,所以毫無異議。權力分配本來就是個排名問題,而這幾家顯然都是大晉朝格局下的頂流人物,他們自己也詛咒發誓地說了要與王朝同休等戚,往後便該算成洛陽中樞的家族,朝廷有錢他們才有富貴。

君臣議事罷,小屋裡有一會工夫、只剩下了秦亮。

他看着龐大的財富資源記錄,心情愈發高漲,竟又有點忘乎所以了!實際上這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太過龐大就只是紙面上的數字而已,甚至他自己的日常生活都不喜歡浪費,但為何會如此直接發自本能般地高興?興許人就是貪婪的罷。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掀開了,玄姬婉轉好聽的聲音道:“陛下聽到什麼好事了,那麼高興?”

秦亮轉過身道:“能看出來嗎?”

玄姬看着他站立的樣子、掩嘴輕輕笑了一下,想要說什麼,終於忍住沒出口。因為旁邊不僅有吳心,還有朱公主也來了。三人一起走進門,揖禮道:“拜見陛下。”

秦亮輕輕頷首,看了一眼吳心,果然習武之人的身體很好,上午才承受了她不該獨自承受的事、此時已是若無其事。他終於沉住氣,跪坐回了筵席上。玄姬也招呼身邊的人,在几案旁邊入座。

玄姬隨意地說道:“妾等剛才正在附近賞雪,外面的雪下得好大,可以與洛陽冬天相比了,陛下空閑時亦可觀賞。”

秦亮微笑道:“眼睛只能看到方寸之地,我們看地圖。”

先前玄姬問秦亮為何高興,這時也能順便回應一下她的話。秦亮展開一捲圖,用毛筆大概勾勒着江北的無人區、以及受戰亂影響的人口稀少地區,“這些都是我們家的地,一筆下去、不下百里。”

三人都沒說話,神情忽然有點複雜的樣子。玄姬看了一眼堆疊在旁邊、寫滿文字的大量文書,艷麗的瑞鳳眼睛帶着笑意:“無論是戰陣,還是朝政,陛下總能把複雜的事、說得如此簡單。”

秦亮的目光從朱公主臉上掃過,說道:“有時候事情本來就很簡單,只是不能對誰都說出來。”

小虎忽然開口道:“妾看到太初宮的中書省貼出公文了,陛下要各家出絹一丈領宮女、還要宮女自己許可,是為善待太初宮的宮女嗎?”

這句話倒把秦亮問住了,他沉吟片刻才道:“此事難以簡單說清,不過人應該有自己選擇的機會。而且有些人本質就是壞的,因此在政令上,最好不要讓誰來完全主宰別人的選擇。朝廷也管不了那麼多。”

他沒法幾句話解釋明白,乃因參考了一些後世的觀念。有些東西並不適合這個時代,但這樣處理具體事務,無傷大雅。

小虎自然不太明白,但因為是晉帝說的話、她竟一臉認真地思考。連吳心也轉頭看了秦亮一眼,不過依舊沒吭聲。

秦亮懶得繼續多說,反正也說不清。這時玄姬打破了冷場:“朱公主又送了一些新鮮的食材過來,魚肉蔬菜什麼都有,真是盡到了地主之誼。”

“朱公主想得周到。”秦亮微笑道。

小虎回過神道:“妾怕市集上的東西太少,只是小事、不足掛齒。”

她稍作停頓,又輕聲道:“陛下厚待,妾也只能做些小事回報。其實妾並非驕縱之人,陛下不必如此做。”

秦亮聽得一頭霧水,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我做了什麼?”

小虎看了他一眼,說道:“原車騎將軍劉纂的事,他上午還說,陛下是要專門對付他。”

秦亮恍然,尋思劉纂表現得、確實過於緊張焦急了。劉纂不僅去拜訪了朱公主,而且今天居然把釋家高僧請了過來!先前秦亮聽說劉纂請了高僧來做說客,心裡確實有點生氣,這是要搬出神明來給自己施壓?他秦亮號稱上天的兒子,不也算半條神嗎?

何植那事與劉纂有關,畢竟找來的家丁援兵、是劉家的人。但派出家丁的人,不是劉纂、而是何氏,已經被劉纂私刑打死!

劉纂擔心被牽連是正常的,只是吳國內亂那麼厲害、他一個吳國重臣必定經歷過風浪,不應該那麼急的;完全可以等等看跡象,先判斷事情的限度。

小虎見秦亮沉思不語,又說道:“劉將軍說他有什麼事(聯絡了一些人)、只是為了名聲名望,別無他意,但有人可能已經告密。陛下真的只是為了那件事,並不是為了妾……與妾無關?”

秦亮還是挺迷糊,脫口問道:“他幹了什麼事?”

小虎也納悶道:“原來陛下不知道呢?”秦亮實言道:“沒人告密,至少沒說到我這裡來。”小虎只得輕輕搖頭:“妾也不知,上午提了一下,但妾沒詳細問他。”

吳國都投降了,劉纂還能在晉軍的眼皮底下搞什麼?

秦亮對這個吳國車騎將軍的印象本來就不好,劉纂殺何氏的事、又讓秦亮的感官下降,雖然那何氏確實有罪,但畢竟傳說劉纂與何氏很恩愛。印象這種東西,不用講道理、論是非,只是主觀感受而已。

況且劉纂居然還在搞什麼?他究竟做了啥,今天連釋家人士也請出面了。

秦亮當即想找馬茂去打聽一下,不過頃刻間他又改變了主意!反正遲早要問罪於劉纂,秦亮遂轉頭對吳心道:“帶着我的手令,詔令賈充去劉纂府邸,當面讓其陳述、最近所作所為。”

吳心拱手道:“諾!”

秦亮說罷從硯台上、提起未乾的毛筆,在紙上寫了一句話,便交給吳心。吳心接過之後,在筵席上稽首,然後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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