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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旭樘恨不能兩隻手伸進心裡,把滿心亂麻給整理清楚。

片刻之後,他有了思緒,睜開雙眼:“應該是晉王的長史在暗中幫宋家找人,晉王沉醉在溫柔鄉,捨不得出來呢。”

“就用下策吧,得先把事情辦到謝長史的面子也不管用才行,非晉王出面不可,要快,不然謝川就把事給辦了……就是動靜大了點……”

湛士昭連忙俯身,傾聽張旭樘的謀劃,聽完之後張了張嘴,眼裡閃過一絲憐憫,很快又將這點心思藏了起來。

羅慧娘、黃文秋、宋繪月,全都捏在了張旭樘的手裡。

黃家,小陳氏正在請客喝茶,全不似宋家愁雲慘淡,反而歡聲不斷。

小陳氏磕着瓜子:“我兒子和羅家小娘子私奔,那是我兒子有本事,宋家和羅家都搶着要和我們家結親。”

和她交好的一位婦人問:“聽說宋太太氣的要死,她和王府交好,謝長史親自出面去了趟衙門,你就不怕他們找到你兒子報復?”

小陳面上沒有半點憂愁:“怕什麼,宋家的天要塌下來了,也沒見晉王回來給她們母女出頭,可見情分都是假的,謝長史難道還能改了律法?”

“那要是你兒子回來了,羅宋兩家都要你兒子,你怎麼辦?”

“我們家是兒子,怎麼都吃不了虧,大不了宋家大娘子做妻,羅家小娘子做妾。”

“哎喲哎喲,你怎麼就知道宋大娘子還肯嫁?”

“除了我們家,難道這潭州城還有人願意娶她?”

幾個婦人都笑了起來,雖然宋家可憐,可事實就是如此。

按律男女雙方自願私奔,也只是挨一頓打,返還女方嫁妝,聘禮歸女方所有,判定婚書無效即可。

黃家不過是損失些許錢財,還能繼續和羅家結親。

小陳氏得意洋洋地端起茶杯,舒舒服服等着抱孫子。

宋太太趾高氣昂令人討厭,宋繪月不懂低眉順眼討好她也很討厭,只有兒子是頂好的。

她委委屈屈的和宋家打交道,這口氣終於出乾淨了。

事情出了兩天,她連宋家那條街都沒踏進去,宋家又能拿她和她的兒子怎麼樣?

就在她身心舒暢之時,外面有丫鬟風風火火闖了進來:“太太,大爺和羅家小娘子找回來了!”

“真的?”小陳氏手一抖,茶杯倒在桌上,茶水傾巢而出,在桌上肆意蔓延。

她帶着笑臉站起來:“哎呀,我今天就不多留你們了,我得看我兒子去。”

幾位婦人起身告辭,魚貫而出,小陳氏揪住丫鬟:“大爺在哪呢?羅家小娘子呢?”

丫鬟猶豫着道:“羅家小娘子還家了,大爺......大爺讓衙門的人帶走,打了、打了二十板子,投到牢里去了。”

小陳氏身子一晃,手撐住桌沿:“你說什麼?怎麼會挨打了?他們憑什麼打我兒子?又不是拐帶,羅慧娘是自願的!”

丫鬟小聲道:“衙門裡說是大爺拐帶的。”

“不可能!”小陳氏聲音尖銳“怎麼可能是拐帶!羅家不能亂講,羅家小娘子是早就愛慕我兒子的!我兒子一表人才,還用得着去拐帶別人!”

丫鬟低着頭,不發一言,只覺得腦袋被這聲音震的嗡嗡作響。

小陳氏不用她開口,自己亂成了一鍋粥。

拐帶可是殺頭的大罪。

她的心眼小,腦仁也小,全部加起來也只夠家長里短,只有一哭二鬧三上吊這幾樣本事是無師自通,此時含着眼淚,就想到了哭和鬧。

就像上次黃文秋在牢里,她只是去宋太太面前哭了哭,就把黃文秋給哭出來了。

只是這一次不能去哭宋太太,得換人。

“一定是宋、不對,是謝家買通他們了,我得去衙門找朱知府說清楚!”

衙門裡,朱廣利在喝滋補老雞湯,倪鵬在吃好消化的爛乎炖肘子。

外面小陳氏哭哭啼啼的尖叫,兩人全都由內而外的麻木,甚至胃口更好了。

滋補完畢,朱廣利感慨一聲:“真是多事之秋。”

就在這時,另一聲氣勢洶洶的罵聲打斷了他的多愁善感“別他娘的嚎了!”

“哎喲我的娘!”朱廣利嚇得站了起來,“是我夫人!”

朱夫人這兩日身子正不舒服,在後院讓小陳氏鬧的頭痛欲裂,又不見朱廣利動作,因此親自領着丫鬟嬤嬤出來趕人。

“自己養出來的好兒子,居然還有臉叫冤,要是我,早就去宋太太跟前跪着了!”

“就是因為你不賢,你兒子才這麼禍害人,新婚之日給人難堪,要不是宋大娘子強的住,換個人都弔死在你家門口了!”

倪鵬聽的十分暢快,對朱廣利道:“尊夫人好生爽利,相公有福。”

“嘿嘿,哪裡哪裡。”朱廣利拈鬚,一邊自豪,一邊坐立不安。

朱廣利的嘿嘿聲還沒完,就在朱夫人的罵聲里漲的臉色通紅。

“你那好兒子又不是朱廣利操出來的!”朱夫人見小陳氏不為所動,哭的梨花帶雨,氣的口不擇言,“趕緊滾你娘的蛋,等你兒子死了,你再來號喪!”

“老娘早就看你不順眼了,守寡的人,要麼就再嫁,要麼就扎牢籬門!你看看你深更半夜,在人家府門前裝腔作勢……”

小陳氏讓她罵的六神無主,張着嘴,停了哭聲,覺得事情不對勁。

她哭的是請朱知府為她兒子做主,放了她兒子,以免被宋繪月賄賂殘害,怎麼到了朱夫人嘴裡,成了她勾引朱廣利?

在朱夫人長達一刻鐘的唾罵下,她一句整話都沒能插上,只能繼續嚶嚶的哭。

朱廣利抄起傘就往外趕,怒斥那班皂吏:“都幹什麼吃的,還不把人給我架走!”

“哎呀夫人,”他拉住裴氏的手往回拽,“你怎麼能扯到我頭上——我沒有說你說錯了的意思,可我的名聲要緊啊。”

朱夫人翻了個白眼給他:“你還知道要名聲,放着個老娘們在這裡哭哭啼啼,怎麼,你和倪師爺聽的陶醉了?”

“是——不是,天地良心,我和倪師爺是在談案子,怎麼會聽她一個老娘們哭——小娘們我也不聽,夫人請回去休息。”

小陳氏讓人架了出去,傘也掉了,六神無主地站在街口。

這可怎麼辦?

她想振作精神往家走,可連腿都沉的抬不起來了,就在這時,一把傘罩住了她,她回神一看,竟然是羅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