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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倆洗漱完畢,因為家裡沒啥能吃的,林立冬有些犯愁。林初夏對昨晚的米粉記憶猶新,就對林立冬說道:“要不咱再去吃一次米粉吧!”林立冬見妹妹那個樣子,難得她喜歡,就點頭答應了。兩人拿着所有的行李還是到街口那個米粉店吃米粉,今天不是昨晚的那個大姐姐和胖大媽,而是一個大哥哥和一個瘦瘦的叔叔。兄妹倆都捨不得吃肉絲的米粉,要了兩碗酸辣的,酸辣的碼子是有酸菜和筍片的,很是開胃,兩人都吃得很快。

坐了公共汽車到了河西的A市長途汽車站,林立冬領着她去了售票處買車票,可能是正值過年,售票處沒幾個人排隊,不一會兒就輪到了兄妹倆。到吳縣的汽車有一班是十分鐘後出發的,票價是八元錢,而林初夏不夠一米三,只收了半價,四元錢。

上了車才發現這去吳縣的車上沒幾個人,不過這會子都是國營的車隊,只坐幾人也開車了。不像三十年後,如果不坐滿了哪裡捨得開車。那售票員定是不遺餘力地站在車門的位置衝著外面來來往往的人群一通咆哮,直到車裡的人坐得差不多,還要假裝就要開車了,當然了,司機肯定也會打着了車往前面溜達一小段,這個時侯那些看哪個車先出發的人就會急急忙忙地跳上車,這樣一來車就會馬上坐滿。

現在,林初夏看着正在國道上疾馳的長途車,車上的人兩隻手能數的過來,也不知道這樣跑一趟,他們的油錢能不能掙回來。因為人少,所以車上的人也沒按座位坐下,而是一人找了排座位,伸直了腿緬緊大衣躺下補眠了。林初夏看了也和林立冬依葫蘆畫瓢,一人佔了一排座位倒下合眼養神。也是,從A市到吳縣有二百多公里,這個時候又沒有高速,可是要足足開八個小時的,不睡覺也沒啥別的娛樂不是。不一會兒整個車上就只剩下司機在那全神貫注地開車,其他的人就是包括售票員都打起呼嚕來。

中午的時候停了車,停在了一個路邊的小店裡,司機和售票員讓老闆娘領到了樓上,餘下的人自己掏腰包買飯吃。可這個破小店裡能有什麼好吃的,林初夏到灶台邊看了一圈,硬是攔住林立冬不買。林立冬早上吃的米粉這會子已經不知去了何方,哪裡忍得住,林初夏只得跟着他吃了一頓又貴讓她食不知味的午餐。

中午的飯讓除了司機和售票員之外的人都怨聲載道,林初夏知道這是長途車的規矩,每個車的司機都有一個相好的飯店,他拉人過來,飯店得包司機和售票員的午飯,估摸着還能從飯菜裡面提點成,因為這飯菜質量性價比太低了。

雖說都沒吃飽,可大家上車後還是能繼續睡起覺來。林初夏暫時沒睡着,看着兩旁快速向後倒去的樹木,心裡卻在回憶外婆家裡的一切。外公人很老實又不愛說話,可以說有些怕外婆。外婆是個能幹強勢的人,又加上沒念過書,有些事情上就有些不講道理。小時候還不覺得,其實長大後林初夏才發現外婆是個重男輕女特別嚴重的人。對自己這些外孫和外孫女有區別對待,就是外孫和孫子也有區別對待,而舅舅家的表弟和表妹也是有區別對待的。

大姨的性子是純粹遺傳了外婆的性子,非常的霸道。而這個霸道的性子,連她家的大表姐周小菊和大表哥周紅橋也繼承了衣缽。最有意思的是大姨父周大松的脾氣更暴躁,他們家總是吵吵鬧鬧的,不過最後總是周大松一發飆,其他的全閉嘴,林初夏不喜歡這麼一家子。

小姨的性子柔順,而小姨父孫久盛是個悶葫蘆,林初夏記得每次到外婆家,總是就聽見大姨家鬧鬧哄哄的,小姨家兩個卻是沒什麼聲響。小姨連着夭折了兩個孩子,都是長到三四歲就會得一場重病就沒了。如今肚子里懷的這個卻是個小表弟,而且還非常爭氣,身體健康不說,後來考上了師範學院,最後回了家鄉當了老師。

舅舅是個跟外公一樣老實又有些木訥的人,舅媽卻是個非常能幹的人,所謂一山容不得二虎,外婆那強勢的人就有些跟舅媽過不去,總是想方設法地打壓她。好在舅媽一般都不與她一般見識,這才讓這個家能保持平靜,不然要換個脾氣跟大姨一樣的,估計早就離了婚。

舅舅家的大兒子小欣比自己小一歲,這會兒還是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鼻涕蟲,林初夏記得長大後他卻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後來自己開了個旅遊公司。表妹小英這會子還是個兩歲的小娃娃,她的性格是個雖是不說話的,卻是非常地倔強,認定了什麼就不會改變的。所以長大後一意孤行地嫁到了廣西的一個山溝溝里,氣得舅舅和舅媽不得了。

想着想着,林初夏也進入了夢鄉。她睡着後居然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後,只是不知道怎麼自己不會走了,就是飄飄蕩蕩的,還能穿牆而過。到了自己在北京的家,居然看到自己的遺像掛到了牆壁上。刑傑沒在家,她知道自己這是回不去了,輕輕拂過這熟悉的一切,卻是摸不到實質的東西。她有些想放聲大哭,可總是覺得憋在胸口卻怎麼樣也哭不出來。

正在這難受的時候,林立冬在耳邊叫她:“乖乖、乖乖!”林初夏一下子就醒了過來,卻是發現還在長途車上呢。她坐起來問道:“哥哥,怎麼啦?是到了嗎?”林立冬搖搖頭:“還沒到呢,見你哭得厲害,乖乖做噩夢了嗎?”林初夏有些奇怪,自己哭了嗎?她抬頭看向林立冬:“哥哥,我沒哭啊?”林立冬指指她的臉:“你自己摸摸臉!”

林初夏手指剛撫上臉,就覺得滿臉都是冰涼的淚水,居然真的哭了出來。林立冬從褲兜里掏出一塊手帕,細細地幫她擦起淚來。擦乾後,又問道:“哥哥聽到你哭得厲害才過來的,你剛剛是怎麼啦?”林初夏想起夢裡的情景,嘴一癟說道:“剛剛做夢夢見自己死了!”

林立冬聽了滿臉的訝色,隨後又衝著地上呸呸了幾聲:“壞的不靈好的靈,沒事的乖乖,有哥哥在,哥哥可是從戰場回來的,就跟門神一般能鎮住妖魔鬼怪哦,誰都帶不走乖乖。”說著將她抱到懷裡:“來,就在哥哥懷裡躺着吧,保證不做噩夢了!”

林初夏躺在哥哥寬厚的懷裡,頭枕在他的臂彎里,卻怎樣也睡不着了,兄妹倆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起天來。兩人聊了有一個小時,這車終於到了下車的地方。這是一個離吳縣縣城還有五十公里的一個大山裡,從這裡下車,還要走上一個小時的山路才能到外婆家。

林初夏記得自己每次來外婆家最是害怕這段路,小時候還好,每次都是家裡的大人背上背下,長大後沒人背得動了,只能自己走,可是受了不少罪。因為這個路不是像城裡的那種平坦大道,而是那種山裡的羊腸小道,不下雨就是一身土,下雨就是不好走了。那路就成了爛泥路,不光一走一跐溜,還會沾一腳的泥,到最後能讓你拔不出腳來。

平時他們跟着父母回來,都會有人接,因為父母會很早就寫信告訴舅舅,他們坐哪天的車回來,而這個具體時候卻是沒有準。所以舅舅一般就會從下午兩點鐘一直蹲在下車的那裡等,如果車按時按點還好,有時候碰上了堵車或是別的什麼事,舅舅就要登上幾個小時。

這次是兄妹倆自作主張回來的,沒有提前寫信,這個時候又沒有電話能通知,所以下車後,兩人只能自己走過去。林立冬的意思是背着妹妹,然後提着兩個旅行袋。林初夏卻是不同意,哥哥提着兩個旅行袋就夠意思了,還要背着她,那可不行。這山路崎嶇,而且經常左邊或是右邊是懸崖峭壁,一不留神就會掉到下面,幾十米高呢她想肯定沒什麼好。

林立冬笑着說:“沒事,部隊里經常負重行軍五公里,妹妹比起那負重二十五公斤來說輕多了。”林初夏還是搖頭:“哥哥你還得手裡提着兩個那樣重的旅行袋,再背着我,肯定不行!今天沒下雨,這路也挺干松的,我能走。”說了半天也沒說通,最後林立冬只得說道:“那這樣吧,乖乖走在我前面,我在後面也好照看一下。”林初夏心想,我這半年的鍛煉可不是白給的,定能自己走到外婆家的。她用力地點點頭,先往前面快步走去了。

林立冬看着妹妹歡快的背影,不禁搖頭笑了笑,兩手提起旅行袋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這段路林初夏記得得到九九年才開始修寬一些,後來每次回來還能將車開到外婆家的坪里了。到零八年的時候還鋪上了水泥,就是走路也不覺得不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