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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唐家滿門,只獨剩年紀小小的么女獨活,遁入江湖,猶龍入大海,自此了無音訊,十八年後,江湖又是如何一番腥風血雨,請待下回分解……”

啪一聲驚堂木響,臨河館內的說書先生,結束了今日的故事。

三江城內有點閑錢兒的老爺們,最是愛上這臨河館消遣,品着茶,聽着書,好不悠哉愜意,聽故事到了要緊處,這該死的說書先生又戛然而止,有那脾氣急的,手裡茶杯一撩,就朝着堂上喊。

“哎哎,曲老頭,你老頭兒不地道呀,怎麼又把故事砍三節兒說,趕緊的,說說這唐家女後來到底如何啦?”

“就是,就是,曲老頭,你一個故事講了兩三月,好不容易要結尾了,如今還吊著大傢伙的胃口,你丫的不地道啊!可是嫌我們沒打賞你?”

說著,這位倚在二樓雅間圍廊上的絲綢衣老爺,利索的解下腰間的荷包,從裡頭掏出一個約莫二錢重的銀角子,直接往下頭中央的花堂上砸。

“曲老頭,看賞,得了銀子,趕緊給老爺我繼續講,老爺我今日還要聽這唐家的故事。”

宋興林得了貨行掌柜的指點,循着名兒抵達臨河館,被門口候客的青衣店小二往店裡引的時候,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麼個場景。

宋興林不由頓住腳步觀察,身前領路的店小二見狀,忙也跟着停下步伐,轉頭過來,滿臉的恭敬客套,“客官您這邊請。”

宋興林卻沒動,眼神掃過喧囂的館子內,視線最後落在臨河館一樓中央的花堂上,正彎着腰撅着屁股撿銀子的說書先生,他努了努下巴,“這是?”

店小二一頓,隨後嘿嘿一笑。

“嗨,客官有所不知,這位曲先生是我們三江城內頂頂有名的說書先生,大傢伙也都愛聽他說的書,這不,今日這一場剛剛結束,客官們意猶未盡,這是還想着繼續聽呢,整好的,今日有客額外打賞,客官您可趕巧了,曲先生定是會加場的,客官您有耳福了。”

“哦,這樣啊。”,聽着店小二的解釋,宋興林點點頭。

小二哥見宋興林沒有再提問,忙又繼續領客,“客官請隨小的來。”

宋興林抬腳跟上。

小二哥見宋興林跟上了,把人領過了花堂後,小二哥又問,“客官您是幾位,是要坐大堂呢?還是要個清凈的雅間?”

宋興林想着,自己來這裡可不是找清凈的,他就是來聽八卦收集消息的,於是他不做多想,直接回道:“我就一人,不過我喜歡熱鬧,不是說這位曲先生還有加場么?便要大堂吧。”

店小二聽宋興林如此說,也沒有因着宋興林不要雅間而坐大堂而看不起,臉上笑容不變,繼續殷勤的招呼着人,手裡的白毛巾往肩上麻溜一甩,應着宋興林,“誒,好嘞!”,聲音落下,緊接着朝着大堂內側方向大喊,語調都高了三分,“貴客盈門一位,客官您大堂請嘞……”

聲音傳出去,大堂里接待的店小二就做好了準備,不得不說,這臨河館不愧是貨行掌柜推薦的好地方,服務倒是蠻周到的。

宋興林所在的位置也是巧了,剛好大堂臨河的桌子空出一張,畢竟這個時候還沒到飯點,只是些來聽書品茶的客人,店裡還不算擁擠。

被熱情周到的店小二引領着坐下,宋興林點了杯茶,要了兩樣子點心,配上臨河館上桌就贈送的瓜子跟酸蘿卜也是盡夠了,反正他來的目的不是品茶,而是打探消息。

畢竟像臨河館這樣的地方,可不就是消息的集散地?

點好了東西,店小二退下後,趁着上東西的這會時間,宋興林左右四顧,而後他發現,除了自己右側臨河是圍欄空着無人無座,他的上下右側桌子上都坐滿了人,面向的身前是一家三口,身後一張方桌上,卻圍坐着四個年紀約莫二三十許的漢子。

前方的一家三口沒什麼特別,好似就是夫妻倆帶着寶貝娃出來看熱鬧吃新鮮;

唯獨身後這一桌四個,其中三個看穿着打扮流里流氣的,剩下的一個看着二十五六的模樣,人雖不流里流氣,身上穿着也不富貴,可流漏出的神態卻牛里牛氣。

宋興林訝異,想要再觀察觀察,結果他點的東西正好上來,加之前頭花堂的曲先生,果真就跟店小二說的那樣,開始了他的表演,宋興林也就沒多瞧,也沒再分心觀察四周,而是暫時收斂了心神,聽起說書來。

畢竟掌柜的不是重點就點了這位說書先生么?他得聽聽。

隨着啪一聲驚堂木再響,曲先生摺扇一抖,開了嗓子。

“話說這唐家乃是世代積善人家,為何會惹來滅家滅族的大貨臨頭呢?今日我們便來說一說這巾幗傳的前傳……”

曲先生說的繪聲繪色,隨着劇情的展開,外來的,不知情的人,可能還聽不出些個什麼,可這三江城當地人,把故事結合現實這麼一想……

若是改個名,換個姓,把曲先生故事裡的朝代,地名,還有些背景換一換,這講的可不是……

嘶!

臨河館內不少人,都忍不住摸着鬍鬚倒吸一口涼氣。

這曲老頭膽子不小呀!莫不是他跟那劊子於,私底下還有交情不成?

好多人心裡忍不住暗自嘀咕,同時又忍不住搖頭同情,心說這貨膽子忒大,也不怕遭到牽連,就如街尾榨桐油的麻三那樣?

眾人心裡咋舌,卻不知,別看這曲老頭人老,為了錢財下跪都成,可他骨子裡還是有幾分義氣的。

曾經得過於蘇親爹的恩惠,別的他回報不了幹不了,可這人人都能講,都能議論的事情,他一個說書先生,說的還是往日作古的事情,有何不敢?

畢竟人嘴兩張皮,某些人乾的某些事,又如何堵得住悠悠眾口?

哪怕事情已經時過境遷,可事大家名面不說,背地裡能不議論?

不說別的,打從三江城那事情出了開始,到後頭主薄一家全被土埋了,到現在,他們這三江城裡頭的妖風哪裡小啦?

明眼明心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劉守備手段再強硬,也堵不住悠悠眾口。

他曲冒一說書講古的,說的就是個‘假’故事而已,又不是說現下,若是那位劉守備要拿自己開刀?

他無兒無女獨身一個,也沒犯王法,更不曾做過什麼,才不怕暗地裡的那些惡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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