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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余坐在廳堂里看書,煩啦也找了一本泰戈爾的《飛鳥集》看,兩人藉著油燈微弱的燈火看的十分沉醉,獸醫在剝玉米棒子,時不時抬頭看兩人,小心翼翼將玉米粒放進竹簍里。

書是從蘭姆伽一路帶回來的,煩啦聚精會神,他似乎找到曾經學生時代的自己,每夜通宵達旦學習,只為理想中的國家。

阿譯端着臉盆躡手躡腳走進來,拖下鞋子坐在板凳上泡腳,擦乾手上的水跡,拿起一本放在桌上的書。

“怎麼是英文的?”

陳余說:“人家印度可不用中國字,我上哪兒給你買中文書。煩啦他爹家裡有幾屋子的書,你去借,看他爹給你借不借。”

煩啦下意識舔了食指,翻開一頁:“我爹保准跟你說,書與老婆概不外借,他那個臭脾氣命可以給,書免談。”

“唉,如果學生的時候能看見這麼國外的書籍就好了,這是誰的書?”阿譯感慨。

煩啦回答:“泰戈爾先生,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那位。”

“我讀書時候聽說過,大賢啊,不知道此生能不能見上一面。”

“等你死了就能看見。”陳余放下書籍,起身去廚房打水洗腳。

阿譯抬頭問道:“為什麼要等我死?”

“人家民國三十年就駕鶴西去了。”(民國不用公元紀年,採用民國紀年。)

“啊?”

······

翌日。

禪達的天空灰濛濛,陳余站在院中空地抬頭看天,好似要下雨了。

現在團部又剩下他一個人,阿譯一早就帶兵回祭旗坡陣地,一如既往的進行訓練。昨夜值守的死啦死啦和他的二營回來,自從我們的物資不在缺少後,死啦死啦便一直親力親為,軍事訓練各種活動都是自己親自上,不交給陳余。

昨天張立憲他們找小醉的麻煩,煩啦請了一天假去找小醉。

陳余成了多餘的人,煩啦主管一營,阿譯生怕別人搶了自己的三營,讓自己失去帶兵作戰的機會。

踩在門檻上,死啦死啦拎着湯姆森衝鋒槍回來,回來之後就踩在門檻上抬頭望。陳余怕他跟虞嘯卿一樣想不開,虞嘯卿拔槍自殺被張立憲等人攔下來,死啦死啦一回來就盯着門框看。

若是有一根繩子,死啦死啦一定會把脖子掛在上面,兩腿一蹬萬事大吉。

“門下走狗龍文章,想找張居正嗎?”

死啦死啦白了陳餘一眼:“你才是走狗,你全家都是走狗。”

“你不是走狗,我是你的走狗。”

“呵呵···”

伸手遮住頭頂,一滴雨落在手掌心,陳余看着手心中的水漬,繼續抬頭望天。死啦死啦站在門檻上,眼睛直勾勾盯着門框看。

“要下雨了。”

死啦死啦:“廢話,禪達這地方連雲霧都能化雨,不下雨才奇怪。”

自從虞師的渡江計劃被取消,虞嘯卿就每天魂不守舍。死啦死啦的渡江方案被陳余推翻,他現在跟虞嘯卿一樣,每天像是丟了魂似的。

一人站在空地上,一人站在屋檐下。陳余頭頂的天空在淅淅瀝瀝下着小雨,死啦死啦的天空被屋檐遮住,他在觀察門框上的蜘蛛網。

院子外面想起吉普車的轟鳴聲,一段急促的急剎聲響起,虞嘯卿黑色的眼眶、紅色的眼睛出現在死啦死啦身後,等不了川軍團等人前往師部長篇大論,虞嘯卿自己找來了。

在虞嘯卿身後,張立憲和余治等人抱着一堆圖紙,何書光在用雨傘遮住他們懷中的圖紙,他們就差把虞師指揮部中的沙盤搬過來。

“站門檻上挺屍?”虞嘯卿嘴角沒動,嗡嗡的說。

死啦死啦跳下門檻,坐在地上朝虞嘯卿傻笑:“有個人說的很不錯,靖寇盪倭的士卒有了,‘門下走狗’的戚繼光也有,可是我們沒有張居正。”

“我做首輔如何?”

“師座你不夠分量,得是舉足輕重的人來做才行。”

虞嘯卿聞言說話,沉默片刻後發瘋的將張立憲懷中的圖紙撕碎,撿起來塞進死啦死啦懷裡。陳余站在院中淋雨,似乎聽見日軍的集群炮火在射擊,可南天門上早已沒有日軍的集群炮火。

哦!那是雷聲,雷聲滾滾,擊打在禪達天空之上。

“這些,這些!”

虞嘯卿第一次失態,他歇斯底里的朝死啦死啦怒吼:“一年,這一年以來我的謀劃被你用一個小時擊碎。現在1你卻在這裡挺屍,我們的屍體已經很多了,不缺你這一個。

十七個小時之前,我準備用槍打碎自己的腦袋,我的部下救了我。在床上躺了八個小時,我從未睡過如此長時間的睡眠,我又在椅子上看了四個小時的沙盤,回憶你是如何覆滅我的部隊。

最後五個小時,我在禪達繞了三個小時的圈子,我發現自己連路都不認識。如果不是張立憲帶人找,我現在還在禪達裡面兜圈子,最可恨的是在路上,我的中正劍被人偷了!”

一片死寂,然後是一聲笑,陳余站在院中聽見虞嘯卿在禪達兜圈子,連中正劍都被人偷了,沒忍住笑出聲。

隨後是另外一個人的笑聲,死啦死啦坐在地上捂嘴偷笑,那副賤模樣十分討打。

撕碎的圖紙伴隨風雨飄蕩在院中,張立憲想去撿起那些圖紙,可是被虞嘯卿阻攔。張立憲越是想撿起四散的破碎圖紙,虞嘯卿便越是拿指揮鞭抽他,直到何書光抱住虞嘯卿的手臂,跪在他面前。

何書光跪在地上哭喊:“師座,這些都是兄弟們一年的心血。用不着他們,我立刻帶突擊隊上,拿不下南天門,也不用您砍,日本人會砍了我。”

“這些不是心血,是廢紙!”虞嘯卿蒼悲的說。

死啦死啦坐在地上好似看戲:“不是廢紙,我們才是廢紙,不!我們是廢物,一群廢物。”

“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

虞嘯卿拎起死啦死啦的衣領質問:“什麼說你也不知道,竹內連山你覆滅我整個師,現在你說不知道,你為什麼不知道?”

“他。”

死啦死啦指向院中淋雨的陳余,苦笑道:“我覆滅你的師,可這個傢伙覆滅了我。剛才的話就是他說的,我們都是‘門下走狗’,師座夠不上張首輔。”

冷眼寒芒射向陳余,虞嘯卿走進瀟瀟細雨中,伸手推了一把陳余。見陳余在抬頭望天,虞嘯卿也抬頭望向天空,可是天空除卻烏雲閃電外別無其他。

“天上有什麼,值得你一直看,少校?”虞嘯卿問。

陳余痴然一笑:“師座,你說一個沒有‘後續進攻能力’的軍隊,和一個具有‘完善獨立作戰’的軍隊,你會選擇那一支軍隊?”

“廢話,當然是後者。”

“若是前面加上一個攻克南天門後,兩支軍隊,師座如何選擇?”

虞嘯卿橫眉怒道:“你在消遣我嗎?當然是後者,作為一名帶兵作戰的將領,孰輕孰重難道你分不清嗎?若是這樣,你儘早脫了這身衣服,回老家娶媳婦生孩子,坐看國破家亡。”

“如此。”

陳余低下頭說:“師座拎的清,鈞座自然也拎的清。聽聞虞家乃世家,武將世家,安生立命之本是何?師座知曉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