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重之聽話地拿起筆記本,向餘祐微的方向湊近了些,兩個頭燈的光亮集中在筆記本上,將筆記本上的每一個字都照得清清楚楚。
筆記本上的字寫的七扭八歪,有些筆畫比較多的字還出現了一些書寫錯誤,看起來筆記本的主人像是一個文化程度不太高的人。
前三頁都是類似座標的數字,和一些地址,翻到第四頁,上面畫了一個花紋複雜的圓盤。
“這是一個盤子嗎?”餘祐微專心看著圓盤上的圖案,沒有看下面的文字。
“這是他們要找的銅鏡。”張重之糾正道,“你看下面的字,這些人很專業,連年代和氧化程度都推算過了。”
餘祐微看向下面的文字,果然,專業的就是不一樣,看來他們這次下墓的目的就是為了找這面鏡子。
“後面是什麼?”餘祐微摸著筆記本上的文字,覺得下面的一頁有些凸起。
翻開來,是一頁打印紙貼在上面,張重之快速的大致過了一遍文字,“這應該是他們找到的關於鏡子的傳說。”
餘祐微看著這密密麻麻的小字,覺得眼睛都酸了。
原來,這狀元性格乖戾,在官場中人緣極差,被一群官員排擠,堂堂狀元竟被貶成縣令。後有遊方術士向其推薦一種秘法,取七七四十九名被拋棄的孕婦的魂魄,煉成一個懷著極大恨意的惡靈,只傷男不傷女。
狀元將術士收為門客,靠著這惡靈毒害朝中同僚,從一個邊緣人物漸漸升至一品要員。可他的心智漸漸被惡靈控制,慾望越來越大,在一次驅使惡靈時被其反噬,術士為了保命,耗盡一生修為,將惡靈封印在一面銅鏡當中,隨著狀元一起下葬,封印在墓穴當中,希望惡靈吞噬完狀元的魂魄後能平息憤怒。
也許是這段歷史過於隱秘,這夥人能找到的信息就這麼多。
“這看上去就像是從哪本野史裡面copy出來的片段湊到一起了。”看完打印紙上的文字,餘祐微下了結論。
張重之點點頭,“確實,但是至少可以知道,僱傭他們來尋找銅鏡的人,一定心懷不軌,而且看這個情況,他們也許找到了銅鏡,卻沒有掌握保管銅鏡的方法,被銅鏡所害。”
“所以,銅鏡應該被他們帶出去了吧。”想到被銅鏡封印的惡靈有那麼大的力量,餘祐微縮了縮脖子。
“應該是吧,不然為什麼博彥縣的昏迷人數會越來越多呢?”張重之分析道,“不過這墓裡一定沒那麼簡單,我們要多加小心了。”
餘祐微拿起手電,朝四周照過去,還是一條筆直的路,他們剛剛刻下的標記還赫然在她身側,她突然產生了一個荒謬至極的想法,“難道,這幾條路是會動的?”
“會動的路?”
“或者說,這裡有什麼機關,能夠欺騙我們的視覺,讓我們誤以為我們是在一直向前走。”既然已經開了頭,餘祐微便大膽的設想起來。
“那我們現在把眼睛蒙上,靠著身體的感覺走,先走一百米試試看。”說著,張重之便翻出一卷醫用紗布,拆分成兩份。
“等下等下,我們用繩子把手臂綁起來。”在這個烏漆嘛黑的地方蒙著眼睛走,餘祐微心裡還真是沒底。
“也好。”張重之將二人的手腕綁到一起,“這樣可以了,絕對不會走散了。”
餘祐微放心地蒙上了眼睛,兩個人摸索著向前走去。
在看不到的情況下,二人的步伐明顯小了很多,餘祐微便提議多走五十步,張重之沒有反駁,只是那手背碰了碰餘祐微的手錶示同意。
“一百四十八,一百四十九,一百五十!”餘祐微停下來,迫不及待地拿掉蒙在眼睛上的紗布。
眼前果然已經是另一番景象,餘祐微剛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對童子石像,頭上頂著兩個很大的碗狀容器,仔細一看,兩個石像上都沒有雕刻出五官,不知道是偷工減料,還是刻意而為之。
他們似乎已經深入到了墓穴的外圍,眼前全是大大小小的石洞,接下來只能在這些石洞中穿行,而將要到達哪裡,面對什麼,全都是未知的事情。
“看來我們是徹底被困在這裡了。”張重之握緊了拳頭,拿出一個高精度指北針,“現在我們就朝著一個方向一直走,不然一定會越走越偏。”
餘祐微點點頭,不動聲色地把匕首打開,握在手中,“那些人走的時候很顯然是匆忙離開的,他們一定是在這下面遇到了什麼危險。”
張重之拍了拍餘祐微的肩膀,“放心吧,你不會有事的,你這個命可硬的很,不可能交待在這種小場面裡。”
餘祐微無心理會張重之的玩笑,深吸一口氣,邁入了一個石洞。
這座古墓,就像一個巨大的地下迷宮,他們已經在裡面走了有差不多兩個小時,還沒有看到任何關鍵的信息,只是在不停的在形態各異的路中穿行。
就在餘祐微走的快要懷疑自己的判斷時,他們走到了墓穴的深處。
一個空曠的空間,被鑿出巨大石洞的柱子支撐著,看這構造像是墓穴的正殿,可是地上卻只有一個祭壇,沒有任何放置過棺材的痕跡。
“上面!”張重之用強光手電照著空間頂端,示意餘祐微快看。
一口巨大的石棺,被四條極粗的鐵鏈懸在他們的頭頂上。
餘祐微趕忙拉著張重之閃開,張重之看著她的舉動覺得好笑,“你在躲什麼?”
“躲什麼?我怕它掉下來砸到我們啊!”餘祐微理直氣壯。
“它已經這樣吊了幾百年了,不會掉下來的。”張重之開始研究周圍的情況,“他們一定上去過,你看,棺材的蓋子被移動過。”
餘祐微也拿出手電照過去,果然,從他們的角度來看,石棺的蓋子要長出來一截,像是被人打開後沒有完全蓋回去的樣子。
“現在怎麼辦?”餘祐微有些慌了,她來這裡的本意是找到跟那些人昏迷有關的東西,可是這一路過來除了一個被丟棄的揹包,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甚至連危險都沒有遇到。
張重之卻沒有說話,摘下了背後的揹包,掏出一根攀爬繩,就要甩上石柱。
“哎哎哎。”餘祐微忙上前攔住,“你想幹嘛啊?”
“爬上去看看啊!”張重之的眼中隱隱透著興奮,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覺得那口石棺在召喚著自己,自己必須要上去看看。
餘祐微本想阻攔,可兩人已經走到了這裡,似乎眼前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上去看看。她也不確定要找的是什麼,但是她知道,如果那樣東西出現了,她一定會知道。
想到這裡,餘祐微便沒有攔著,任由張重之沿著一根石柱向上爬。
她緊緊地盯著張重之的每一個動作,張重之一口氣爬了三米多高,卻突然一動不動了。
“張重之,你怎麼啦?”餘祐微不敢大聲喊叫,只能儘量壓低聲音,又要確保張重之能聽到,很是艱難。
張重之掌心向下,朝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便緩緩地從石柱上爬下。
“怎麼了?”餘祐微忙湊上前去。
“石柱上面有活物。”張重之的聲音有些抖,“我越往上爬,越發現手上的石柱在上下起伏,似乎是在,是在……呼吸。”
“你說什麼?”餘祐微聽清了張重之說出的每一個字,卻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
“我覺得,這些石頭像是有了生命一樣,它們在有規律的呼吸,律動……”張重之艱難地形容著自己的感受。
餘祐微很難相信張重之的形容,便湊到石柱近處,輕輕撫摸著石壁。
果然,只有長時間的將手掌覆在其上,才能感覺到石柱的“呼吸”,她驚的抽回了手,“這石柱真的像在呼吸一樣,微弱的上下起伏。”
兩個人又一次呆愣在原地,這個發現太顛覆他們的認知了。
過了好一會兒,張重之才緩過神來,“我們都走到這裡了,不能白來一趟,我們再去檢查一下其他的石柱。”
“好。”說著,餘祐微和張重之便檢查了大殿內部所有的石柱,無一例外,全部都像是有生命一般。
檢查完石柱,餘祐微和張重之又回到棺材下方,他們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們的姿勢變成了背對背的防禦姿態。
環視著這個空曠且詭異的墓室,餘祐微和張重之都不敢再輕舉妄動。
“他們一定進到這裡來了,並且開了棺,如果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他們完全可以從容的離開,那麼是什麼讓他們連揹包都丟下了。”
分析著情況的二人,誰都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石柱正在將那懸掛在空中的石棺緩緩放下。
直到哐噹一聲巨響,二人急忙轉身,就看到石柱竟如同有生命的軀體一般,將石棺放到地面上,完成任務之後,便迅速恢復原狀。
張重之拉著餘祐微急速後退,“小心!”
理智告訴餘祐微,他們此時應該快逃,可是,任誰見到這個情景,都無法抗拒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石棺的蓋子被頂開,一隻渾身赤紅,身形比那石柱還大的三頭巨蛇從棺材裡探身出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餘祐微和張重之,彷彿看著兩隻隨意吹一口氣就能弄死的螻蟻。
餘祐微做噩夢都沒見過這麼大的場面,一時間腳下有些發軟,要不是張重之扶著,差點癱軟在地。
“師父,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同生共死過的盟友了。”張重之輕聲逗弄著餘祐微,話音一落,就擋在餘祐微身前。
“你幹什麼,我們快跑啊。”餘祐微急急地抓著張重之的衣角。
“別亂動,你看這位這身形,它要是想攻擊我們,我們能跑得了嗎?”
的確,不要說這位巨獸只要輕輕擺一下尾巴,他們就會被甩飛出去,就是這些被它控制的石柱,也不是他們能應付得來的。
“那我們怎麼辦,總不能跟它聊天,給它講睡前故事吧?”餘祐微急的有些口不擇言。
話音剛落,巨蛇竟騰空而起,三顆蛇頭幻化出三張面目不同的女人臉。
“這是被封印的鏡靈!”餘祐微對張重之耳語道。
“你這小姑娘,生得好看的緊,怎麼隨這個臭男人一起進入這腌臢之處。”中間的蛇頭人面開口了。
“上次那夥盜墓賊是你,你們害的?”餘祐微一個健步擋在張重之身前。
張重之震驚的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餘祐微,他活到現在,第一次被一個女人擋在身後保護,讓他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害?”女人的臉變得猙獰起來,“我們生前本就十分悽苦,還被賊人所害,被困在鏡子裡,你可知道我們現在為何是這般模樣?”
三顆蛇頭人面仰天長笑,古怪的笑聲被封閉在空蕩蕩的空間裡,從四面八方攻擊著餘祐微和張重之的耳朵。
“我們掙脫銅鏡的束縛,卻發現被困在石棺當中,無奈之下,只能以那賊人屍身上的蛆蟲作為本體。我們生前也是喜歡新衣裳新發髻的女子,可被賊人折磨致死,拘住魂魄,當做殺人工具,好不容易掙脫封印,以為可以投胎轉世,寧願下輩子做牛做馬,也比這樣的一生要好得多,可是我們卻沒有選擇,只能被困在那些食腐為生的噁心蛆蟲身體裡,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