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或聽到一個腳步聲，是男人的腳步聲。

跟着，那個看着斯斯文文的李維走來了，只是他一個人。

透過車窗兩人對視了一眼，唐軍不太喜歡他的眼神，卻不敢和他對視，故意偏開了目光。

唐軍在觀念里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會為了面子假惺惺的去點頭示好。避開目光示弱是為了給馬嬌紅面子，不把她惹毛。

李維的車就停在唐軍旁邊，他上車的整個過程，始終都很怪異的看着唐軍。

最終他啟動引擎，倒車出去了。

從後視鏡注視着他的車輛，唐軍不禁楞了楞，那是一輛很差勁的車，不但陳舊，就算是新車價格也只不過八萬的樣子，是一輛基本款的福美來。

對此，唐軍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為什麼皺眉，唐軍自己也不太知道，總歸，唐軍不太喜歡遇到和想象中不一樣的事。比如李維開的破車。

李維是大學教授，收入不低。又是幾億身家的馬嬌紅的男友。不該開這樣的車的。

當然也不是說收入高、有錢，就必須開好車。但至少不會太次。這個特點特別在未婚男人身上更應該突出。

此外不難看出來，李維身上的衣服雖然內斂，其實很名貴，從上到下一身行頭，加上公事包，價值肯定比他的車還貴。

思索着這些，唐軍覺得這隻有一種解釋，這個男人在下意識偽裝，或者說在刻意的低調。

天生低調的人，和特別人去刻意低調，絕對是不同感覺的。對此唐軍極其肯定。

思索着又聽到了高跟鞋的聲音，片刻，馬嬌紅和李雯出現在了視線中。

馬嬌紅朝車走來，而那個神經兮兮的李雯，則老遠的對着唐軍比划了個大拇指。

“？”對此唐軍有些愕然，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因為那會有很多意思，比如“你很好”，比如“你加油”，等等，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很善意的表現。

對此唐軍也懶得去猜了，隔着玻璃對李雯微微一笑。

馬嬌紅上車後輕聲道：“走吧。”

唐軍啟動車輛的時候覺得，這會的馬嬌紅在刻意低聲說話。

也不多想，開出停車場的時候，唐軍如常的問了句：“回你家嗎？”

“不了。”馬嬌紅遲疑片刻，“找個地方，我想在外面用餐，我請你。”

一邊開車，還真有些不習慣她這麼溫柔的時候。唐軍也就不多說，不問去什麼地方，或者喜歡吃什麼。

唐軍知道馬嬌紅是不喜歡囉嗦的人。她有主見的時候她會直接吩咐地點，倘若她說“找個地方”的話，那意思就是唐軍做主，她隨意。

才出停車場不久，近紅燈路口並道的時候，側面一陣暴躁的引擎聲轟鳴，以聲音顯示着力量和肌肉的那輛蘭博基尼，很野蠻的一下就靠了過來，強行並道。插隊到了唐軍前面。

別說唐軍，就連後面的馬嬌紅也一陣泄氣，喃喃道：“這個該死的李雯能不能稍微正常一些呢？她還是去擠地鐵和公交比較靠譜。”

對此唐軍也沒什麼好說的，靜靜的等着。

到綠燈的時候，前面的蘭博基尼轟隆轟隆，轟鳴了一下引擎，卻是起步熄火。

“……”唐軍和馬嬌紅從鏡子里對視了一下，也沒什麼好說的。

“怎麼她不用自動排嗎？”唐軍好奇的道。

馬嬌紅在後面聳聳肩道，“會走尋常路她還是李雯嗎。以前流行手動檔的時候，這傢伙在使用自動檔。現在好了，流行自動檔了，但制定這輛車的時候，她專門給蘭博基尼訂購部電話，要求放棄手自一體變速箱，裝配純手動檔。你說她神奇不神奇。”

唐軍還是沒有應答，而是不經意的斜眼看了一下後視鏡。

因為這個李雯搞怪的空檔，倒是一輛比較神奇的車在後方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裡，被唐軍捕捉到了，是那輛福美來，李維的車。

他先走，卻還在這裡，這代表這個傢伙專門等候，跟着。

唐軍倒也覺得神奇，居然能有人刻意跟着，而讓自己忽略了的，要不是因為前面的李雯這麼搞一下，唐軍還真就忽略了。

這隻有一種解釋，那就是李維對心理學和人類行為學比較有研究。

是的，這個其實不神奇。人與人之間以什麼樣的心態、距離、行為來互動，能夠帶來諸如警惕、放鬆、反感、愛慕等等後果。這其實真是一門比較系統的科學。間諜之所以不被人們所知，那就是因為，這門學問才是他們重點學習的範疇。

到此，唐軍又皺了一下眉頭。

原則上來說李維跟着也不奇怪，他可以有很多理由，諸如吃醋什麼的。此外他是大學教授，在學術上多研究一些東西也是正常的。

但是不知為何，唐軍就是對此比較反感。

唐軍裝作沒看到，起步車輛的時候從鏡子里看了馬嬌紅一眼，以聊天的語氣道：“紅姐，還不知道呢，你男朋友維哥是哪個領域的專家？”

馬嬌紅皺了一下眉頭道：“別叫維哥，別把他理解為這個圈子的人。他是學者，斯文人，你應該稱呼李先生。”

唐軍道：“我錯了，我不問了。”

馬嬌紅楞了楞，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道：“化學方面的，怎麼，你那麼關心他？”

唐軍笑了笑道：“能讓你那麼敬重他，喜歡他，我倒是覺得，他人類行為學和心理學恐怕更出色。”

馬嬌紅呵斥道：“你小子什麼時候也學會繞彎了？你在誇他還是貶他？”

唐軍趕緊道：“我錯了，我是誇他。”

馬嬌紅也覺得自己太神經過敏了，看這個不怎麼會示弱的暴徒這個語氣表情，也覺得有點委屈他了。

不過想這麼想，馬嬌紅也不方便示弱道歉，就此閉口了。

其實唐軍知道，馬嬌紅今天想專門叫自己去外面吃飯，已經代表一種道歉了。應該是剛剛脾氣不好的吼了唐軍一頓，而唐軍沒怎麼回嘴，讓她心裡過意不去。此外，上次答應請唐軍吃飯，結果她有事放鴿子，讓華梅作陪。這應該也是馬嬌紅的心病。

想着，唐軍越來越對馬嬌紅這個女人好奇了。覺得她真的是個很神奇的女人。

人們道歉的時候也大體分為兩個類別。一種人是心裡根本沒有歉意，嘴巴卻很甜的說“對不起，不好意思”。而另外一類別則是反過來，打死她她也不承認在道歉，但她的心裡的確有歉意，行動上也是在做道歉的事……

由唐軍挑選地方，所以唐軍開車去了江邊。就是張菁幾次請吃飯的那個望江樓，這邊環境和感覺很好，樓上的包間可以觀賞江景。

來到的時候馬嬌紅也有些意外，唐軍怎麼帶自己來這邊。

進入的時候正好遇到經理在大堂周旋着，一見馬嬌紅嚇了一跳，趕忙過來客氣的道：“吆，是紅姐大駕光臨啊，快快快，樓上請。”

馬嬌紅邊走邊道：“三樓包間還有嗎？”

“有有有，紅姐要什麼都有。”那個傢伙大拍胸脯，其實三樓的包間早就被訂光了，但是沒辦法，馬嬌紅來他必須做出調整和安排。

上到樓上，經理的又吩咐道：“把我珍藏的那瓶好酒拿來，招待紅姐，快。”

……

房間里靜下來的時候馬嬌紅笑笑，對唐軍道：“這個酒樓是咱們公司旗下的產業。不是我管，但我是公司大懂事，人家都給我面子。”

唐軍點點頭，表示懂了。

馬嬌紅神色古怪的道：“你……怎麼忽然變乖了，話少了。想說什麼放心大膽，現在是我請你吃飯，我又不會罵你。”

唐軍還是不說話，心裡想，信你才怪。

到此馬嬌紅也無奈了，倒是不生氣，卻尋思，看起來下午他去看他姐，自己卻火急火燎的罵他一頓，把他惹毛了。現在好，這這貨不理人生氣了。

馬嬌紅愣是不道歉，也裝作不知道，態度卻開始變得很溫柔，等好酒拿來的時候，主動給唐軍倒上，“多喝點，這瓶茅台真是好酒，國宴也見不到。三十多年了，這老小子一直收藏着，這酒的年齡比我還大。別奇怪我為什麼知道，這是酒樓開業的時候，我父親送給他們老大的，他們老大在當時當然不在意一瓶酒，轉送給了這個酒樓經理，所以就珍藏到了現在。”

唐軍搖頭道：“紅姐你喝，我等會開車呢。”

馬嬌紅不高興的道：“掃什麼興，等會我叫代價把你我送回去。沒事，我付錢。”

咕嘟咕嘟——

唐軍就稀里糊塗的，被馬嬌紅強行灌了一杯好酒下去，真的很好喝，很舒服。

酒液都放了有些粘稠了，完全只有純和厚的感覺，沒有通常白酒會帶來的那種不舒適的感應。

“怎麼樣，這酒沒錯吧？”馬嬌紅笑道。

唐軍試着道：“怎麼感覺這會你在有意的討好我？”

“？”馬嬌紅一陣尷尬，結結巴巴的道：“臭東西，給臉不要臉，誰討好你，不高興你趕緊滾蛋，我自己喝。”

這下好，她又開始罵人了。唐軍也就覺得自在多了，開始放開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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