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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已經很努力地以我20年以來最迅猛的速度趕到了店裡,但還是免不了被盛怒下的小羽劈頭蓋腦一頓臭罵。畢竟是自己有錯在先,我只能做出“余已長成,任君採擷”的姿態一邊受她數落、一邊給那一大幫據小羽說是看在她面子上才沒掀了我這招牌的社員做甜品。

“你說說,你說說,你昨天是怎麼和我保證的?竟然轉眼就左耳進右耳出,右耳進了,左耳又出,你的保證都是白瞎的啊,你這什麼破人品啊?!”

“是是是,破人品破人品,。”

“虧我那麼挺你,社裡聚餐都往這兒帶,甚至還被不要臉的老大趁機揩了幾篇稿子,我的節操現在都被你踐踏得連渣都不如了,你這麼做對得起我嗎?!”

“是是是,對不起對不起。”

“最過分的是,自己把事忘得一乾二淨睡過頭也就算了,竟然還冒充冉姨騙我!你知不知道你這個行為嚴重殘害了我脆弱敏感的心靈和強大的自尊啊?簡直不可原諒!”

“是是是,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

我手上動作不停,嘴裡也一疊聲地小心應着,生怕一個不注意又刺激到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生出來的自尊心。最後她吼累了,靠在牆上緩氣,我立刻殷勤地從冰箱拿了一個已經凝固了的黃桃奶凍遞給她。她瞪了我一眼:“不吃,今天大姨媽造訪。”

我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大姨媽造訪你還吼得這麼帶勁?”

“本來就沒什麼,被你一氣才讓我氣血翻湧有點頂不住。”

看着突然虛弱起來的小羽,我終於有了愧疚的意識:“要不你先去櫃檯歇會兒,就剩兩杯奶昔,我端出去就行。”

“不行,外面有兩個我的死對頭,待會兒肯定要生點事出來,我跟你一起。”

我倒紅茶的手頓了一下,側頭看她:“死對頭?”

“是啊,為了一個男人在系裡到處說我是非。靠,那種殘廢貨色,我才看不上。”

我沉默了好一會才重新開口:“你故意把她們帶過來的吧。”

她搔搔腦袋笑了一下:“她們真的太煩了,雖然名聲這種東西我不怎麼在乎,清者自清嘛。可是你也知道,學校這種地方,流言蜚語傳播得狠了殺傷性會呈幾何倍增長是不是,傷及無辜就更加要不得。前幾天竟然還有人當著一堆人的面問我小孩他爸是誰,以前還對我表露過那種心思的幾個順眼的男生現在看見我就繞道走,靠,老娘明明還是個帶膜的!所以這種事必須得斬草除根,可阿淺她們都不屑做這種事,只好來投靠你了。”

“所以你覺得我就很屑於做這種事?”

她毫不猶豫:“是啊。”

我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手把奶昔倒進紅茶而不是倒進她衣領里:“別想把我當槍使,來這裡的就是客,客就是上帝,我不想得罪,也得罪不起。”

她沒再執着這個問題,而是沉重地嘆息了一聲,幽幽地說:“枉我還打算下次把女子排球社的聚餐也騙來這裡,你不知道,那群女人個個都超過1米7,有事沒事就喜歡跳兩下,消耗量大啊,吃起東西來猛得跟餓了三天的老虎下山一樣。還有動漫社,每次出去演出的時候啊,後面總會跟着一大票圍觀人群,有時候因為時間原因得進飯店裡吃飯。嘖嘖嘖,那瞬間滿座的場面,不知道多壯觀。要是,他們進了你這甜品店……”話說到後面戛然而止。

旁邊各做各的兩個甜品師同時發出低低的笑聲。

最後把幾顆新鮮的覆盆子扔進奶昔,我端起托盤就往外走,只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跟上。”

“耀耀我真是愛死你了!”身後傳來猖狂的大笑。

走到文學社的那幾桌我已經恢復奸商該有的笑容:“請問是哪兩位的覆盆子香草玫瑰奶昔?”

“我們的。”異口同聲的兩聲。

看着那兩張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圓臉,我哇了一聲:“開業那晚客人太多,我忘了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倆到底誰是哥哥啊?”

坐在我手下方的男生立刻回答:“我是弟弟,叫溫飛,綽號二翁,和莫羽是同級同系,還是單身,今年20歲,喜歡登山打網球……”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尖細的聲音打斷,第一眼看到那個女生,我立馬聯想到了很久以前看過的“媳婦逆襲虐婆婆”故事裡的……媳婦:“二翁,人家只是問你們誰是哥哥,大翁還沒說話呢,你就跟大甩賣一樣推銷自己,以為在相親嗎?別丟人了。”

二翁張嘴正想反駁,一個長發飄飄有種才女氣質的女生又柔柔地出聲了:“秋玲,你不要這樣說,老闆娘這麼漂亮,我要是男生也忍不住要推銷一下自己的。”

媳婦傲然道:“怎麼會,我們家梅丹才不用推銷自己,隨手一首七言律詩都已經讓追你的人從圖書館排到食堂了。”

才女嬌嗔道:“討厭,不要當著這麼多人和老闆娘的面說這種話呀。”

媳婦尖聲道:“為什麼?我不過是在陳述事實而已!梅丹,你可是我們社裡最有才華的璀璨之星,如果不是你一直太低調也太仁慈,那些自以為是的小角色怎麼可能還有在社裡猖狂的機會?不過是會寫些亂七八糟牛鬼蛇神的東西就不可一世了,我看吶,要是沒有那張皮相,怕是連文學社都進不了。”

才女有些悲傷地蹙起眉頭:“可是,現在這個社會,好皮相早已成了背後最大的贏家。”

媳婦嗤笑道:“不過是些花瓶,連輕輕一摔都經不起,還談什麼輸家贏家……”

才女卻突然捂住媳婦的嘴不讓她繼續說下去:“不可以這麼說。”頓了一下又輕聲道,“秋玲的性子是這樣,向來有什麼說什麼,還請老闆娘見諒,不要怪她口無遮攔。”

從那個媳婦說話開始,我就一直在好整以暇地欣賞着她們這出自導自演的雙簧,毫無疑問,這兩位默契十足的同學就是小羽的死對頭了。我看得正興起,沒想到一桌子人突然都直勾勾地盯着我,我這才意識到那個叫梅丹的才女最後一句話貌似是對我說的,連忙擺手說:“不會不會,我看得很開心,你們繼續,繼續。”

話音剛落,一些人就噗哧一下笑出了聲,媳婦愕然地瞪着我,才女回過神後僵硬地對我笑了一下,然後兩人雙雙沉默下去。看到她們似乎沒有再繼續唱下去的樣子我很無奈,我真的沒有其他意思,剛剛我確實看得挺開心的。這麼含沙射影夾槍帶棒指桑罵槐高水準的對白如果不是預先排演多次,而是隨時隨地就能信手拈來,那這媳婦和才女的確算得上滿腹才華,和小羽這個偽文藝憤青兩看兩相厭的情況,也在情理之中了。

至於她們的花瓶論,唔,姑且就當成是對我們的一種褒譽了。記得在高一的時候,隔壁班有個女生因為嫉恨阿淺把她的黑馬王子——也就是那個黑炭帥哥,變成了裙下之臣,還是固定期的,到處說阿淺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聽得我們一個個怒目圓睜,阿淺都成了花瓶,那我們豈不是被連坐成了玻璃瓶?!正在教室里籌謀着要怎麼對那女生一擊必殺的時候,我順口問了旁邊叼着根棒棒糖的阿淺一句有沒有什麼好建議,結果她沉默了半天才不咸不淡地開腔:不鏽鋼什麼的,花瓶才不會放在眼裡。

此話一出,立刻就被蹲點的“八卦帝”用他那台山寨黑莓以接近神十升天的速度迅速傳遍了全校,從此,那個不鏽鋼再也沒有在我們視線里出現過。

只是眼前這場面,我瞥了一眼坐在另外一桌正戚戚然望着我的小羽,那興風作浪的孽草和孽根……該怎麼斬怎麼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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