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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放學的鈴聲響了之後,我收拾英語資料和筆記本準備去何默天座位那裡,他同桌林天向來是一放學就不見蹤影。

“花花,你真的不要我了嗎?”課代表神色凄苦,傾身壓在書堆上怨念地看着我。自從他知道我要找何默天補習之後就一直抑鬱不樂,覺得他的滿腹語法就這樣被我埋汰了。

我抽空瞥了他一眼:“誰叫你期中考試考得比他差。”

“你知不知道你這也算勢利啊,我不就是一次落後嘛,下次單元測試我一定排除異己,奮力……”課代表憤憤道。

“一次落後,永遠挨打。”小羽寫着作文頭也不抬地打斷他,“我說課代表,你幹嘛放着你那靦腆到幾乎不存在的同桌在那裡不好好跟他溫存,非要來自取其辱呢,我都不想說其實耀耀在聽你講題的過程中打過多少次瞌睡了。”

課代表明顯震驚了,眼睛瞪得比乒乓球還圓。

我沉默,表示小羽的話前部分是準確無誤的,後部分是誇大其詞的。

課代表的同桌是個比他還抖M的內向受,從坐在我們後面那一刻起,他就沒和課代表之外的人說過一句話,所以我們都忽略了課代表自稱是直男的無力辯白,直接把他們當成了公開出櫃的一對“受受相惜”。而我雖然經常被課代表微帶外地口音的英語發音給折磨到,但不可否認,他對學習英語確實有自己的一套。

不過課代表似乎不能理解我沉默背後的意義,我只好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才抱着資料揚長而去。

相信他等下一定會對小羽死纏爛然後求出真相的。

何默天似乎也準備得很充分,我一去他就拿出了英語書和英語筆記,問清楚我在哪個知識點方面最弱之後,毫不廢話地就進入了正題。

旁邊零零散散地有人經過,或低或高的語氣助詞在頭頂響起,聲音里雌雄都有。我覺得有點不耐煩,不過見何默天一概置之不理,我也不好抬頭去怒視這些興風作浪的幺蛾子。

很久以前班上的女生髮起過一次投票,寫出自己認為最有魅力的男生是什麼樣的。我本來寫了“不穿衣服和小受玩過家家的小攻最有魅力”,但小羽看到後竟然直接搶過去撕掉,然後說這是個很嚴謹的話題,耀耀你不能開玩笑。

我本來就沒開玩笑啊。

這句話險些就要脫口而出,但看到小羽一臉嚴肅的樣子,我又把話吞了回去,改成“認真專註地做着一件事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

會那樣寫完全是看多了寶島小言的後遺症,因為現實中我還沒見過哪個男生做一件事能專註到讓我刮目相看,主要也是小攻們的活塞運動不可能給我來次現場直播。

但何默天在幫我補習的時候,我卻親眼見到了什麼才叫認真活塞運動以外的魅力。

這樣坐在他旁邊,看着他的鼻樑就好像在看峭直的山峰,上面沒有被我們戲稱為眼鏡架的凸起,稜角分明的側臉線條看上去和嘴唇抿起時的線條一樣堅毅。色如濃墨的眉頭微微蹙起,原本就白皙的皮膚在日光燈的照射下更是反射出淡淡的光華,看起來細緻又溫潤,讓人忍不住有觸手撫摸的衝動。和我講着重要知識點的時候,嘴裡迸出純正度直逼聽力里男聲的英語口語,搭上他低沉嗓音的列車,聽得我都覺得自己簡直要倒在這列“魅力之車”上了。

他不時地會抬起臉問我是不是能理解他講的內容,認真的神情讓我不得不拋棄自己旖旎的思想,也跟着專註起來。

等他說完最後一個時態,我抬起頭才發現教室里的同學都走光了,偌大的一個空間就剩我們兩個人。趁他在收拾課本,我把存在心裡的問題跟倒豆子一樣問了出來。

“你明明那麼喜歡打籃球,為什麼你還這麼白,為什麼沒有晒成跟黑炭一樣?你英語厲害也就算了,為什麼連口語都這麼棒,是不是從小就有外教?”

他愣了一下,平靜地一一解答:“為什麼曬不黑我不知道,但我天生有點貧血,而且我們家現在的條件還請不起外教。”

我併攏手指在掌心拍了幾下,真心震驚:“哇,那你口語居然還這麼純正,好厲害。”

他微微偏過頭說:“我只是答應過一個人,必須要把英語學好。”

我冷不丁一個急剎車,把滾到舌尖的話又給踢了回去。

答應過一個人?難道是在他八歲時就逝去的爸爸或者媽媽?

其實且不論何默天的內在,就他外表看起來確實是氣質出眾,和其他男生在一起的時候,更是溫文爾雅得就像個翩翩佳公子。如果他當初不說出來的話,誰會知道他竟然是個父母早亡的孤兒?想必那個對他刨根問底的人也沒想到,這麼一個如芝如玉的男生會有這樣的身世。

而且那時候他才八歲啊,連傳說中的革命烈士小蘿卜頭都比他大上半歲,遇到這麼殘酷的現實,他是怎麼接受的?我不禁有點佩服他,因為他看起來完全沒有什麼偏激反人類的趨向,換成是我,現在可能早成為混跡在深夜迪廳里左手搖‖頭‖丸,右手海‖洛‖因的不良少女群中的一員了。

不過這麼說來,那何默天以前莫名其妙的行為和缺愛的心理,不就都有很合理化的解釋了?

“咚咚咚!”

何默天突然把幾本書合在一起在桌子上立了立,這動靜本來就不算小,現在在空曠的教室里聲音聽起來直接讓我耳膜一震。

被那聲音驚醒,我反應過來後呼吸微窒,自己似乎對何默天關注得太多了點。

放緩了呼吸,我斜眼往旁邊看過去。何默天修長的手指在一本本資料上掠過,俊逸的臉上表情十分平靜,只是低垂着雙眼,長長的睫毛不時地會隨着他的呼吸而微微顫動。

這畫面讓我突然很文藝地想到了破繭而出的蝴蝶,疲憊而柔弱地蜷曲着蝶翼,有種讓人心疼的美麗,只要伸手輕輕一捏,它就……得再次投胎了。

我扶額,自己果然不是玩文藝的料。

“咳咳,不好意思啊,”我乾笑一聲,回到正題,“我好像提起不該提的事了。”

他停下放書的動作,轉頭波瀾不驚地看着我:“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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