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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在一寸一寸地消失,周圍開始被黑暗吞噬,我茫然地站在原地,舉目四望,空蕩蕩的黑色空間里只剩下我一個人。

是誰那麼沒眼力在這個時候叫我?

“阿耀你醒醒,快醒醒!”

這聲音……好熟悉,我認識的人里,只有一個人會叫我阿耀,那人是……

“阿耀,你再不睜開眼睛我就要強行把你抱起來了,像之前在電影院那樣。”

開什麼玩笑,不經過我同意就動不動就抱我,關係再好也不能把我當寵物對待啊。

“反正現在家裡沒人,抱了你也不會有人知道。”熟悉的聲音繼續在整個空間里響起。

頭頂突然吹來一股溫熱濕潤的風,我伸手擋住臉,身體不受控制地從上至下漸漸消失在呼嘯的漩渦里。

“阿耀,你到底夢到什麼了,”那個聲音突然降低了音量,“從那次過後,我就再也沒在你的臉上見到過這種不合適你的表情,但這樣被一個夢影響到要啜泣出聲的你,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的眼淚,究竟是為什麼……”

我艱難又痛苦地張開一條細細的眼縫,微微轉過頭,看着旁邊那張模糊的臉,嘶聲開口:“小喬?”

坐在床邊的程喬身子頓了頓,湊過來,語氣十分溫柔:“阿耀,你終於醒了。”

“你……咳咳……”我猛地偏過頭咳嗽起來,鼻竇頓時一陣刺痛。

怎麼回事,眼睛為什麼會這麼澀,太陽穴到耳朵那裡也好乾,就跟被膠水糊過一樣。鼻子全塞住了,喉嚨又啞又痛,連發音都成了困難。

難道就因為剛剛那個莫名其妙的夢?可是不至於吧。我不過就是做個夢而已,又不是跳樓未遂,用得着附贈這麼嚴重的後遺症嗎?

“阿耀你先不要說話,來,先起來喝了這杯水。”程喬小心翼翼地扶住我的胳膊。

身體就像是不久前才被巨大的車輪碾過,關節和肌肉酸痛得厲害,我一邊瓮聲抽氣一邊順着程喬的動作起身靠在床頭的軟墊上。

接過他遞過來的那杯還冒着熱氣的水,我小口抿了幾下,潤濕了乾裂的嘴唇,這才大口喝起水來。喝完後把空空的杯子遞迴給他。眼睛看向放在床頭柜上的保溫壺。

程喬眨眨眼,迅速又倒了一杯水給我。

直到我喝完第三杯溫開水,之前就像燒着一把干火的喉嚨才總算沒有之前那麼難受。雖然嘴裡已經淡出了傳說中的鳥。

經過溫熱的水霧的氤氳,我總算能徹底睜開自己乾澀的眼睛,拿手揉了揉自己昏昏沉沉的腦袋,我語速極慢地出聲:“小喬,這個時候你怎麼會在我家?不是讓你回去好好休息的嗎?”

“真好。”程喬彎着眼睛笑得很燦爛,“阿耀,你還認得我是小喬。”

“我只是感冒,又不是失憶。”我難受地眯起眼,盡量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先回答我的問題。”

誰一覺醒來看來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坐自己身邊都會覺得有點不可理喻吧。

“因為你生病了啊。又沒人照顧你,所以我只好來給你做一天的臨時保姆。”他說得一本正經。

我注意到了重點,心情複雜地把視線移到房門:“你意思是。我家現在……一個人都沒有?”

他抿着唇點頭。

我沉默了一下:“那你知不知道他們都去幹嘛了?”

他瞅着我,小心地說:“白叔叔和你姨丈,大伯一起去郊外茶莊看今年新產的茶葉了,白阿姨和你大伯母去了新開的商業中心買衣服,悅悅她和文姨去了甜品店。”頓了一下又說。“是悅悅叫我來照顧你的。”

我伸出一隻手掌覆住自己的臉,半晌無話。

白悅是知道我感冒了的。那麼在我爸媽看到昏睡在床上的我的時候,一定也會通過她這個渠道知道他們的女兒生病了。雖然我平常確實有點精力過剩,但現在我很明顯已經殘到不能自理,但他們卻沒有留一個人在家照顧虛弱的我,反而還帶着閒情逸緻出去遛街——

作為一個父母健在尚未出閣的青春閨女,這時候我是不是應該應景地感傷一下?

“阿耀,你沒事吧?”程喬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不要多想,他們也是因為覺得你只是感冒,沒有發燒,才會放心出去的。”

我艱難地移開他不管什麼時候都冰涼乾燥的手,啞着嗓子說:“小喬,現在幾點鐘?”

“應該超過五點了,說來阿耀一天都沒吃飯,是不是肚子餓了?我來的時候阿姨已經熬好了白粥,我馬上去盛一碗過來給你喝。”他說著就站了起來。

我扯住他的襯衫衣擺:“不用了,一想到要喝白粥我就沒食慾,而且我也不餓。”

更何況剛剛還喝了那麼多水。

“你不喜歡喝白粥?那我熬點其他粥給你喝好不好?”

“小喬,”我軟綿綿地鬆了手,“我真的不餓,就算你硬塞到我嘴裡,我也會像那些幾個月大的小孩一樣故意吐出來。”我頓了一下,抬頭直視他眼睛,嘴角扯了扯,“相信我,這種噁心的事我說得出就做得到。”

他沉默了,安靜地坐回床邊。

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你來了多久了?”

他想了一下,認真地說:“不久,從12點到現在而已,我是去甜品店找文姨拿了鑰匙才過來的。”

“噢……”我獃滯地仰頭,“所以,你不要告訴我,那長達五個鐘頭的時間裡,你一直坐在旁邊……欣賞我睡覺的樣子……”

他傾身過來,從容地給我掖了掖毯子:“如果我說是的話,”他停了一下,嘴角微微上翹,“阿耀會害羞嗎?”

熟悉的面容離我不過咫尺,肌膚在壁燈的映照下泛出玉色的光,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過去他的五官都是那麼地精緻漂亮。溫熱的呼吸隨着他嘴唇的開合拂過我的臉,黑寶石一樣的眼裡帶着盈盈的笑意,聲音也一如既往地清澈柔軟。

我怔了怔,茫然地說:“不會害羞,但是會覺得你心理變態。”

他低聲笑了笑:“這樣啊,那好吧,我老實交待。其實我並沒有盡到臨時保姆的職責,因為我今天也困了,所以在你睡醒之前我一直在客廳的沙發上補覺。”

我鬆了口氣,隨即又失落起來:“那你確實不盡職,在我做夢做得正高興的時候居然過來吵醒我,害我都不能看到後續發展,很好奇他們最後到底怎麼樣了啊。”

程喬愣了一下:“阿耀做了一個很高興的夢?”

“是啊,而且是一個很純潔的夢。”我閉上眼,回憶腦中已經不怎麼清晰的夢境,“我夢到自己小時候的樣子,在一個很大的橘子林里,那些白色的橘子花很香很香,是馥郁到能把窒息的那種幽香。夢裡面還有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小帥哥,一看就知道他很悶騷,而且貌似那小帥哥還被我追到手了……”我嚯地睜開眼,“這不會是春夢吧?”

程喬皺了皺眉:“可是,既然是這麼高興的夢,那為什麼你那時候會不停地流眼淚?我以為你是做了什麼不好的夢,才會露出那麼難過的表情,所以才不得不把你叫醒。”

“我難過?還難過到哭?原來剛醒來的時候枕頭兩邊濕噠噠的不是因為我流的口水,而是我這個淚腺不發達的人留的淚水嗎?”我震驚地按上自己的臉,“可是我為什麼要哭?做了那麼美的夢我為什麼還會難過?我明明不認識夢裡那個男孩子,我也沒去過那個地方,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程喬突然伸出雙手箍住我的手,連同我的臉,動作柔和卻不容反抗:“好了好了,阿耀,不要再想那個夢了,不過是你隨便做的一個夢而已,那根本就不能代表什麼。你現在病還沒好,先好好休息,再睡一覺你就會忘記之前的夢了。”

看着程喬從來沒這麼幽深過的眸子,我喘了幾口氣,冷靜下來,喃喃道:“是啊,你說得對,那不過是一個夢而已,又不能代表什麼。我以前也做過被人捅被殭屍咬生意破產的夢啊,可我現在還不是一樣過得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嗎?”

“這麼想就對了,誰都會做一些匪夷所思的夢,你會,我會,別人也會。”程喬朝我揚了揚唇,鬆開手,又從柜子上的幾個藥瓶里倒出幾顆顏色不同的葯遞給我,“阿耀,吃了這些就可以繼續睡了,睡醒後一切都還是原樣,虛幻永遠影響不到現實。”

這話很有安撫效果,我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就着他手上端着的水把感冒藥一顆一顆地吃了,然後在他貼心的協助下躺好。

程喬溫柔地彎了眉眼,幫我掖好毯子,輕聲說:“睡吧,在他們回來前我會一直陪在阿耀身邊的,反正阿耀不會害羞,大不了以後就被阿耀當成變態好了。”

心跳漸漸回復正常的頻率,腦袋原本就是昏昏沉沉的,經過剛才那一番激烈的動作,現在更是困得上下眼皮打起架來。

“好……小喬……你要一直陪在我身邊……直到我……我……”

意識漸漸消失,黑暗重新席捲而來的前一秒,我感覺到額頭似乎被貼上了一樣柔軟冰涼的東西。

“我會陪着你,直到路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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