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神原樂如期來到了天海七明月的卧室。
卧室開了空調,帶着暖氣。她穿着平時那件淺藍色鯊魚睡衣端坐在床邊,天藍色的眼眸直直注視在剛剛推門而入的神原樂的臉上。
她的金絲眼鏡還沒有摘下,雙馬尾垂在腦後,搭配上鯊魚睡衣,這讓原本在外界顯得異常清冷的天海七明月慵懶了幾分。
她像是在有意等待某人一般。
「...怎麼這麼看着我?」神原樂表情多了一絲古怪,沒得到回應後,他又喊了一聲,「七明月...?」
「過來坐下。」天海七明月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
神原樂瞅了瞅天海七明月沒有表情的臉,帶着心中那份不知由來的怪異坐到了她的身邊,間隔了兩個拳頭的距離。
......
兩人都在床邊坐着。
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一段時間的沉默以後,天海七明月率先開了口:
「隔這麼遠做什麼?」
注視地板的神原樂這才解釋道:「你突然說‘獎勵,,又不說明究竟是什麼,還半夜把我叫過來,用剛才副眼神一直盯着我看,我心裡多多少少是有點微妙才對吧。」
天海七明月收回了目光,算是默認了他的這份解釋。
「樂。」
神原樂一愣,「怎麼這麼叫我?」
「這麼喊你,你會聽得舒服一點。」
神原樂還是感覺奇怪,「...怕不是聽到之雪這麼喊我,你才願意這麼喊。」
天海七明月沒有生氣,耐心解釋道:「我估計你已經忘記了,十多年前我就這麼喊過你。」
的確,她確實這麼喊過。
以前喊得最多的是哥哥,偶爾會喊自己一聲樂。
畢竟是個古怪的小蘿莉。
「......」
神原樂發現今天晚上的天海七明月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
她的語氣柔和了不知道多少。
「在獎勵之前,我想問問你,你是怎麼看我的?」
怎麼看待七明月?
相當大的一個問題。
要是細緻展開的話,不知道能說多少。
神原樂雙手往後方的床上一撐,對着窗外的夜景露出一個微笑,說道:「一個高不可攀的傻子。」
「為什麼這麼說。」
「七明月,你可是實實在在的大小姐啊,住不知道多好的房子,從小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圍着你轉。你即便是每天也可以碾壓性地取得優異的成績,甚至我現在才知道你還操控着還有個體量龐大的基金會,當著別人的上司,操控這幾億円的資金。
「聰明、漂亮、具有實力,渾身上下都是從小熏陶出來的氣質修養......你說你是不是個高不可攀的大小姐?」
神原樂用玩笑話的語氣說出了這些略帶沉重的稱讚,又有些自嘲的意味藏在裡面。
「而我呢?只是一個小小的普通人,想要追上你們必須每天學習,必須每天堅持。然後花費十幾年的時間來獲得社會的認可,兢兢業業畢業以後很大概率也只是步入你旗下的一個公司,然後做着起早貪黑的工作,需要考慮同事、考慮上級想法的生活......做不好的話沒準還要被排擠。….
「而七明月你呢?一句話就能讓我二十多年來的努力全部滾蛋。我需要恭維的上司全部都來恭維七明月你,你說的話即便是再不合理,他們也能給你強行達成。」
天海七明月目光迎向他的側臉:「這可不像是前幾天的你,你不是很
有自信么?」
神原樂閉上眼,伸出一隻手擺了擺道:「有自信又不代表我沒有自知之明。老媽沒有再婚之前,我根本就是個窮小子。」
「這就是你所謂的高不可攀?」
「當然不止了,這只是從你身份上延伸出來的解釋。作為人,同樣也是如此。」
「西島不止和我說過一次,你和九琉璃是他們那種人無法觸及的高嶺之花,外表美麗、成績優秀、家境優越,每次在學校見到你,或者迎面走來的擦肩而過,他都會不自覺地在你面前躲避自己的視線,即便你根本沒有任何去看他的意思。」
神原樂扭過頭,對天海七明月笑道:「這就是高不可攀了。」
「後面你又怎麼解釋?」
「傻子啊...像七明月你這樣的高嶺之花喜歡我,不是傻子是什麼?」
「別貧嘴。」
「我可沒說假話。」
神原樂坐正了身體,正面去看天海七明月那張無可挑剔的臉龐,「像你這麼漂亮這麼有能力的人喜歡我,就是個傻子。」
天海七明月看了會兒他,卻收回了目光:「我可不想你把自己看得那麼低,除卻天海的身份,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幹嘛非得把自己拉得和我平行?」
天海七明月笑也不笑,平靜說道:「我記得我說過,天海家的身份我根本就不在乎,你要是想走,你要是有壓力,只要和我說一聲,我就會你後面跟着你。
「你要是想走,我們可以隨便去世界找一個角落重新開始,想要錢,想要家,一點一點慢慢積累就好。」
神原樂聽見她的話,腦海中彷彿出現了她拋棄一切,然後為了和自己待在一塊,共同為了家庭與生計努力賺錢的生活。
兒童時的相遇,共同的成長,一起經歷工作互相安慰與勉勵的苦澀。
「值得么?」
「值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是我自己的決定。」
「還是這麼霸道......」
天海七明月不語。
神原樂忽然笑了,「我突然有了種想和你私奔的感覺了。」
「那就走。」
「你知道現在這是不可能的了...」
「就因為姐姐?」
「還有阿鈴,還有老媽和伯父。」
「渣男。」
「至少不是人渣。」
天海七明月並沒有生氣,因為她至少清楚了,這傢伙是對自己有感情的,喜歡和捨不得的感情。她現在討厭的是這傢伙居然還愛着姐姐,很是反感。
「七月。」
「做什麼?」
「咳咳,你不是說,有獎勵么?」
「獎勵就是陪我說話。」….
「這不行,哪兒有這樣的獎勵。」
「我是高嶺之花,高不可攀,還是個傻子...這話不是你說的么?所以能和我說這麼多話,就已經是你的榮幸。」天海七明月語氣不咸不澹,還真有點兒高高在上的味道。
一般女生這種樣子可以說是擺譜,可七明月不是。
這是她十多年的修養,因為性格和背景,自然而然產生的氣質和獨特的味道。
她說這話大概還帶了一些小抱怨的情緒在裡面。
小七月什麼都好,就是小氣得不行。
自己那話明明不是在說她不行,但她還是往心裡去了。
現在估計不大高興。
「這個,現在不一樣了啊......」
「有什麼不一樣?」
「......那是以之前的視角
來看的你,是在我們還沒有正式明白對方感情之前的事情。」
「現在呢?」
「雖說你還是那個所謂的高嶺之花,但對我來說,已經不是高不可攀了。」
天海七明月似乎是不想聽他強行解釋了,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說道:「行了,你越解釋越湖塗。你明白我生氣在什麼地方?我只是討厭你太過於抬高我,想當然地認為我就是那樣的人。我想要的不是過你繼續下去你以前做出的諾言,你必須用後半生來償還你之前對我的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