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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廣南不自覺地就已經頓了一頓,讓自己落後了二人一步。

他的步調是那麼的明顯,林宜佳難免看了他一眼,見他一副心神不屬的樣子,便輕輕地用胳膊碰了一下楊廣北。

楊廣北眼角餘光瞥了一下楊廣南,開口道:“二嬸娘給你相中了哪幾家的姑娘?”

楊廣南沒有想到楊廣北會問起這個。他腦海中閃過那張宣紙上疏疏朗朗的那些名字,不待他開口,頭已經微搖了起來。

楊廣北目光微沉,說道:“大理寺卿方大人早年喪妻,其嫡出長女是由他一手教導的。方大人方正嚴肅,其嫡女性格受其影響,也是如此,刻板不苟言笑。但其女同樣學的了方大人明察秋毫決斷從容的本事。從三年前她開始掌家起,方家內院就一片清明,幾乎沒起過任何波瀾。但是,此女不喜琴棋書畫之類,平日只靠各種疑難獄案的卷宗消遣。”

這樣一個姑娘無疑是聰慧非凡的,所謂內宅伎倆,在她眼中都是小把戲,根本就不用她費多少腦子就能輕鬆料理好的。

但同樣,她的性格,她的愛好,作為一個妻子,卻是……很難相處融洽和諧的。

“長陽候次女為繼室長女,上有原配所出一兄一姊……兄長斷腿成為殘廢苟且偷生、長姐病弱纏綿床榻一年後去世,足見長陽候繼夫人之毒辣。其母如此,其女如何,想必就不用我多言了。”

“竇氏書香門第,竇家二房此女才情艷艷。尤善詩詞音律,才學十分難得。只是此女目下無塵……”楊廣北看了一眼默默聆聽的楊廣南,輕聲道:“除非廣南你也文採風流,再不入仕奔波……不然。想要同其夫妻和諧,絕無可能的。”

“最後一個威武將軍府幼女,是將軍府三代內唯一的女兒,真真正正的掌上明珠,嬌寵頑劣,心智懵懂……若要將她培養成一名合格的當家主婦。只怕要花費巨大的力氣了。而且,以她的性格,只怕但凡一點小委屈就要打回娘家去……廣南,我知你功夫不錯,但夫妻之間,日日武鬥,只怕祖母要氣壞了。”

楊廣南此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他聽着楊廣北隨口說出的這些,他的心神也並不在這幾位姑娘如何上,而是……而是,楊廣北怎麼能知道的如此清楚!

竟然是信手拈來。完全瞭然於心的樣子!

待楊廣北最後說出“最後一個威武將軍府幼女”這幾個字,楊廣南心中已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從“大理寺卿之女”開始,“長陽候次女”“竇氏女”到最後“威武將軍府幼女”,全部都是自己父親興國公書房中那張薄薄宣紙上所書的名字,而且連順序都不差!

他怎麼能夠做到的!

那張紙不過是母親剛剛一個時辰之前才寫下,而後親自送到父親桌面上的!

楊廣北到底是什麼時候用什麼手段知道的!

太可怕了!

楊廣南只要稍微這麼一想。臉色唰的一下沒了血色。

林宜佳在一旁聽了也是微微訝然,此時看到楊廣南的臉色很不對勁,便又輕輕碰一碰楊廣北,看着楊廣南目露關切,柔聲問道:“二弟可有不舒服?”

楊廣南白着臉搖搖頭。

楊廣北淡淡地瞥了楊廣南一眼,漫不經心地道:“你並不用緊張,我並不曾着人監視明思院。我知道想知道什麼,總會知道罷了。”

這樣說,只能讓他更緊張……楊廣南苦笑搖頭,目光複雜地看着楊廣北。道:“原來我們真的都錯看大哥了……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你今日坦然相告,就是信任和不想同我們為難的意思。我明白。”

楊廣南心中真的是酸澀極了。

他這一陣子以為自己錯看了自己這個大哥,心中已經認定了楊廣北並非平庸反而是才幹不凡的。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高看了自己的這個大哥,但卻沒想到他根本就“高看”的不夠!

楊廣南突然慶幸這府上的主子們到底都是良善的。就算他的母親很不喜逝去的原武興候夫人。在她成為武興候夫人之後,也從未想過要謀害了楊廣北的性命。而他們這些弟弟妹妹們,因為祖母的“過分隔離”,也都只是對其疏離,從未招惹欺辱於他。

真的。楊廣南此時真的慶幸極了!

他不由想到,若是原來的武興候府也像其他那些勛貴之家為了個爵位無所不用其極;若是他的母親也像剛剛所提的“長陽候繼室夫人”那般狠辣地想除掉他的大哥不留後患……那麼,他這二房一家今日只怕不知道會是如何境地了!

楊廣北淡然一笑。

他停步轉身,面榮平靜地看着楊廣南。原來不過是平凡的面容,此時卻彷彿有了玉一樣的讓人難以忽略的光澤。

他平靜地開口道:“祖父所傳的三房人,如今已經都有了鼎立門楣的能力,所以無論今日祖母有沒有意識到,這個家已然到了該分的時候了。”

說完了這些,他又陪伴林宜佳信步往前,平靜地道:“蘇家小姐今日下午面見祖母的時候,表現的木訥不堪。之後在東邊的客房裡,痛哭了許久。”

“有下人去收拾之後,發現那錦被幾乎被淚水染了個透。”楊廣北道:“她在府中已經做下了不再同楊家聯姻的決定……但回去之後,聽說便病倒了。”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在動了真情之時尚能做下理智的決定的。”楊廣北淡淡笑道:“所以,三嬸娘的眼光比二嬸娘真的好上一大截。”

楊廣南想起提點自己的小廝。

當時他還有些奇怪,怎麼他自己的小廝如此伶俐了又是怎麼知道他方才微動的心思的。這會兒看來,自然是自己這個大哥行動了。

林宜佳聽了許久,此時便溫婉一笑,同楊廣南解釋道:“我上午在東府最後面的院子里休息了一會兒,出來的時候,遠遠見到了你和那蘇家小姐在一起交談。並非我多想,實在是……或許二弟你自己都未發現,當你們站在一起交談之時,有一種什麼樣的情愫在中間周圍。”

“若是我看錯了……”林宜佳對着楊廣南欠了欠身,道:“我在這裡同二弟你道歉。對不起。”

她就算看錯了楊廣南的心思,但從楊廣北所言來看,顯然那蘇家姑娘是十分確定她自己的心意的。所以,林宜佳其實並未看錯。

楊廣南沉默了許久。

讀小說請進入“熱-門@小#說&網” 幾人又走了許久,待楊廣北和林宜佳轉身開始折返回去時,楊廣南才鄭重地向他們二人行禮告退,道:“……我心裡有點亂,想要再想一想。”

待目送他離開,林宜佳幾次開口想問楊廣北什麼,最後卻看着秋日滿園的景色,笑問道:“千里對盛京閨秀的情況是如此清楚嗎?”

故作拈酸的語氣,讓楊廣北瞧着她滿眼寵溺。

不過,他還是點點頭,眼中含笑,故作正經地問道:“宜兒想要知道誰的情況?”

林宜佳面頰上立即爬滿了紅雲。

她嬌嗔地輕拍了一下楊廣北的手臂,理了一下耳邊的碎發,同他閑話起來。

林宜佳有點兒不能理解楊廣北一心一意恨不能立即分家的心思。

說實在話,微光院在楊府中,並不是過不下去的。因為紅月大長公主對於楊廣北從前的“看護”,楊家人無論大小對微光院都是足夠矜持有禮的,從不無事生非。

而對於林宜佳這麼一位新媳婦來說,除了婚前有一些波折,下聘時楊府長輩都冷眼旁觀讓她難堪之外,她婚後的生活無疑是令人羨慕的——紅月大長公主是祖母,所以她進門之後只在其面前立過不到盞茶時間的規矩,之後再沒有伺候過其用飯。有兩個媳婦在前,怎麼也輪不到她這個隔一輩的孫媳婦上前。出了榮享堂,就是她和楊廣北關起院門的小日子,要怎麼自在就怎麼自在。

林宜佳真的沒有覺得那裡不好。

尤其是同青山院由李文博將她城外受襲的事情說開了之後,尤其更在楊廣北有了一個世襲罔替的同安伯這個爵位,再不會讓人誤會他會不會對其他人的爵位有居心之後。

她的母親在做主了她的親事,舍掉柳慎之而選了楊廣北之後,曾經怕她誤會,從方方面面開導她的時候曾經解說過:

自古婆媳關係難處,就算是如你二姐那般嫁入人口簡單的康家、康家夫人從前是極喜歡她的那種情況之下,在初嫁入門之時,也是立足了規矩,頗受了一些憋悶和委屈,直到她有孕之後,才改善的。而柳慎之家中有個小戶出身的寡母。

不是她鄙夷小戶出身之人,只是這人與人成長的環境不一樣,日常行為習慣和種種對事對人的態度看法都會全然不同的。嫁過去,那個寡母就是頭頂上的烏雲,會一直一直籠罩在小夫妻之間。婆媳關係,簡直可想而知。這婆媳關係差了,夫妻情分又如何能濃的了?

而且還可以再看看林二夫人和林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