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八點鐘了，可凌霄還摟着彩萍不想起來。從他跟彩萍第一次發生關係以來，一直就是炎炎夏日，倆人一摟一身汗，可就那也想摟的不行，偶爾碰到個陰涼的雨天，摟着沒那麼多的汗了，那才叫個舒服呢。他們也就常常盼望雨天，尤其是盼望大清早醒來就聽到屋外啦啦的雨聲，不用起來跑步可以美美地摟着，在雨聲的伴奏下做着最喜愛的事情。可這地方天旱少雨，這樣的美事一夏天也是少碰，但從此以後就不一樣了，在很長的時間裡，再不會一動一身汗了。像此刻，激情過後慵懶地躺在鬆軟的床上，只在上身搭着被子，其餘部位光溜溜地裸露在外緊緊交纏在一起，眼對眼嘴對嘴一邊親熱，一邊小聲講着夫妻情話和趣話，也一邊互相撫mo着對方光滑的身子，時而還互相戲耍，睡到中午也不想起來。

但凌霄不得不起來，因為他今天要去縣政府辦楊主任家，給人家當苦力去。

武茲縣的私人家幾乎沒有蓋樓房住的，就是縣裡的領導也住得是獨門獨院的平房，不過比一般人家的地理位置好點，院子寬敞房子多質量也高。獨門獨院的人家喜歡在院中的空地里種些蔬菜果樹，楊主任家的院子大，種的也多，凌霄前天去送禮，就注意到菜地里的西紅柿之類的蔬菜該是清理的時候了，送禮出來就主動要在星期天來給人家清理。

凌霄那天買得名煙名酒，是準備送給四個領導，首選的就是楊主任。政府辦主任的級別雖是正局級，可權力大，政府屬下的各局都能管，好不容易認識這麼大的官，不好好巴結人家就對不起思想的大轉變。第二個要送的是勞動局局長陳正念，他在鄉里雖與陳局長只有一面之緣，陳局長現在或許不記得他了，可服務公司是歸屬於勞動局直接管的，不巴結勞動局局長那是最不聰明的。第三個就是柳主任了，自己的頂頭上司，過中秋不給人家送禮，那你純粹就是想吃炸油餅還不想沾油手；第四個就是吳書記，吳書記現在不是他的直接領導了，可說不定那天調回城又當成了他的領導，就是不當他的領導，有這麼一位跟自己關係好的官，日後用處也很大。

對於凌霄這個剛漲了工資每月才掙七十多元的小青年，四位領導每位送兩瓶名酒一條名煙近一百二十元的禮物，快頂得上他兩個月的工資，算得上厚禮了，姜竹君那天還說他怎麼捨得花五百元送禮，把一個黑白電視都送人了。凌霄也很心痛的，但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何況送出五百元後，將來獲得的回報就遠遠會超過這些錢。而且他不只是要送這四位，還瞄準了幾位準備要送。

瞄準的這幾位都是常去大陳鄉的，一位是水利局的局長謝勝強，還有兩位分別是農業局的一位副局長和林業局的一位副局長。這三個局在工作上與服務公司不怎麼沾邊，看似對凌霄的幫助不大，可這三個官對他或許有用，因為當官常常換單位，說不定那天就用上了，巴結他們和巴結吳書記是一個道理。這也是農業局和林業局的局長凌霄雖然認識卻不去巴結的理由，因為那兩個局長都年紀大了，蹦達不了幾天，巴結他們得不償失，他看中的這兩位副局長年輕有為，日後肯定會有用處的。既然暫時用不到他們，只為起到拉攏關係為日後多鋪一條路的目的，適當買些送去表示一下心意就行。

但凌霄對水利局的謝局長很重視，這有特殊理由。謝局長這人給人第一印象就是那種喜歡交朋結友的豪爽之輩，天生就是人伙中的頭領，每次來大陳鄉吃喝，就沒見過他光是帶着本單位的人來，身後總要跟幾個朋友。他那些朋友也不見得都是正經官，而且比較雜，公安、稅務、電力、銀行的等等的都有，有的還是企業的。但絕不是一夥沒用處的一般人，是在各自領域中能辦事的能人，甚至是大能人，官職不高說出得話也是硬梆梆響噹噹的。而且謝局長的年紀還不到四十歲，已把據到一個油水很大的位置上，日後發展潛力巨大，能巴結上絕對好處多多。而凌霄特別最看中的是他們的圈子，都是一夥三十歲上下敢做敢為的年輕人，在聽他們談論時那耀武揚威的神情很讓人羨慕，若能融進他們的圈子中，那就是最大的成功。因為若能跟這夥人稱兄道弟常處在一起，互相幫襯之下想辦些事就比較容易，而且若能有這麼一幫能人罩着你，最起碼在官場上和社會上一般人不敢欺負，這世道沒有一幫厲害的哥們你還真玩不轉，所以他把謝局長也列為重點巴結的對象，準備厚禮相送。

瞅准人捨得送還不夠，還要會送，比別人送得少卻要達到比別人送得好的效果，凌霄從華寧那得到了一些這方面的經驗。

一是要掌握好送禮的時機，在過年過節的時候要提早送，最好避開人們送禮的高峰，因為等節日前的幾天送時，恐怕那時人家家中送禮的絡繹不絕，禮物也堆成了山，說不定就記不切你這小茬茬了。送人家的禮物，對你來說已是心疼的滴血，可對人家來說還不一定能看得起，或許還要抱怨沒地方放呢。

二是要勤送，最好在平日有事沒事就提點禮物去看人家，因為平時送禮的畢竟少，瞅着他們家裡禮品不多這個空檔送，好似雪中送炭，即使禮物少點小點，接受禮物的也會很高興，比過年過節一次送很多的效果都要好。

三是在送禮時要會說話，讓接受禮物的人知道你這是真心實意。比如，想放長線釣大魚，就不要先跟人家提要求，表明不是為了辦某件事情才巴結的，要說出因為尊敬領導所以才看望的，總之是大年二十三的吉利話，多多益善地說吧，讓他們生出願意跟你親近的心理。再比如，你拿的禮物可憐，就明明白白講出你的困境，就這些也是盡你最大的能力了，讓收禮的感到你的誠意，甚至生出可憐同情你的心，感到收了你的禮很是過意不去，認為你禮少情意重，心甘情願地願意幫助你扶持你。不過這可得有天賦，沒天賦的要經過一番磨練，凌霄現在在這方面已略窺門徑。

僅悟出這些經驗之談，凌霄已獲益匪淺。那天給錢曉東和姜竹君當罷紅娘後，他去的就是楊主任家，楊主任和夫人正好都在家，他是楊主任沒想到的一位送禮者，送的又早，看樣子很高興的，等到他臨走時說星期天來幫着收拾院子，楊主任高興地拍着他的膀子連說歡迎，送他出大門時還再一次讓他有啥事開口，千萬不要客氣。第二天給陳局長家送去時，陳局長很熱情地接待了他，在他一番恭敬的表白後，陳局長對他的言談挺滿意的，除了挺詳細地問了他的本人的情況和家庭情況外，還囑咐他在單位中好好地干，有了成績絕對不會埋沒他的。第三天瞅准柳主任回了家，他隨後跟了去，柳主任當然喜歡了，還非留他在下喝酒不可，特意讓老伴子多炒了兩個菜，喝到酒酣興頭處直截了當告訴他，他是絕對可依賴的親信，並且向他介紹了公司一些鮮為人知的內里情況，教了他日後在公司應該注意的問題。剩下吳書記，今天中午就給回來過禮拜的吳書記送家去，人走了還不忘過去的領導，不用想也知吳書記肯定會很高興的，最後證明也果然如此。

凌霄提早送禮，做得最正確不過了，因為從星期一上班後，一直到中秋節他都很忙，有時忙得不可開交。

星期一，柳主任讓他坐公司吉普車回大陳鄉訂購羊肉，而且不少訂，是準備給省里和市裡的勞動服務公司領導送的。有了頭一天給吳書記的貢獻，吳書記對他調走後的初次回來特別熱情，除了中午在小食堂好酒好菜招待他，還把彩萍也叫過來，這趟回鄉之行挺風光的，很是讓鄉里過去的那些夥伴們羨慕。

星期二，村民將宰殺後用塑料薄膜打包好的白條羊送下來，星期三凌霄就跟着柳主任坐公司的車到省城去，為了路上不寂寞，特意叫三活寶一塊去，另外還準備了一些武茲的小特產。大清早天不亮出發，上午不到十點到了省公司，辦公樓離家屬樓不太遠，從小官到大官分別打電話通知人家回家收禮，不到中午十二點八隻羊全部送出去，中午和晚上省公司領導在下屬的大飯店盛情款待了他們，僅中午一桌的宴席花銷就比他們送來的價值高，可就這領導們也很高興，因為送禮是給了他們個人，也是對他們的尊敬，吃飯卻花得是公款不用心疼。

第二天傍晚才從省城回來，回來時車的後備箱和車內的空閑處又是滿滿的，在省城買回不少在武茲花錢也買不到的東西。這些東西大多是中秋時令水果和盒裝高級月餅，是準備送給縣裡有關領導的，但也給凌霄和三活寶以及司機杜兵分了一小份，三活寶在回家前樂得跟凌霄說，拿回家後他的寶貝兒子還不知高興成啥樣呢。凌霄聽他說著，心裡想的是彩萍，彩萍最愛吃水果，看到這些她沒吃過的水果肯定也是不知會高興成啥樣，但左思右想還是決定狠下心不告訴彩萍，把這些東西轉送給當官的。彩萍現在吃不到，可將來肯定會吃得更多，圖一時的口福遠遠不如為將來打算，何況這點東西彩萍也吃不到她一個人的嘴裡，給兩家各分一點後就所剩無幾，要怪只能怪咱暫時還沒有吃這個的命。

休息了一天，星期六還是原班人馬去了嵋澤市，給市公司領導送禮。市公司領導與柳主任的關係就更好一些，當天中午吃喝罷能回也沒讓他們回去，非要晚上和他們暢飲一番。晚上的酒宴中，凌霄大展雄風，把幾個市公司的領導喝得大敗，翹拇指稱讚他好酒量。

這個星期里，凌霄是吃了此前沒吃過的好東西，住也住到了比公司知青賓館更高級的賓館，大開了眼見，也結識了新領導，收穫頗豐。從第二個星期開始，也就是中秋節前的一個星期，由他們辦公室負責給公司人員採購和發放中秋福利，凌霄在公司的地位很明顯地樹立起來。但是，也讓有的人對他生出嫉恨，開始不斷地找他的麻煩了，讓他進一步體會到官場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