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裡沒有天使，但陸湛卻遇見了。

明明在那樣絕望又不堪的環境裡，那個叫江晚晚的小姑娘眼睛依然那麼明亮。

明明疼得渾身都在發顫，竟然還有心思笑著安慰他。

“還有你比我更慘，不然這日子真的沒法撐下去了。”

好吧，可能不算安慰。

但是，那確實撫慰了他幾近絕望想要放棄生命的心。

是他唯一能看見的光。

他和她相依為命，蜷縮著、緊貼著彼此取暖，不知是因為實驗起了作用，還是他真的動了心思，他越來越喜歡親近她。

聽到江晚晚吐槽研究室的飯菜永遠都不變，太難吃，他開始格外的不甘心。

如果是在外面的世界，他可以給她很多，就算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重複的菜樣都不是問題，可他現在什麼都給不了。

被長久的非人對待磨平的求生欲，勢如破竹，在他心裡一夜之間長成蒼天大樹。

“逃走？你有辦法？”

江晚晚眼睛圓溜溜的，她縮在男人的懷裡用氣音小聲道：“我能聽懂他們說的一些話，但是並沒有什麼用，要是有辦法誰想在這鬼地方待著！”

不是沒有人試圖逃走過，但沒有人成功，被抓住後不死也會掉層皮。

但是江晚晚不怕，因為就算沒逃走，她和陸湛也每天都在反覆感受死的煎熬。

指腹按上江晚晚有些乾枯但柔軟的唇瓣，他眸光深深，“何嘗一試。”

這是一場豪賭。

人就是這樣神奇的動物，單打獨鬥總是難以堅持，但只要給予一丁點精神上的支撐，就可以爆發出無限的可能性。

他們相互扶持著，堅持著，瘋狂吸收可以接觸到的一切信息和知識，就連研發人員們的閒聊都死死記住。

終於他們設計好了一切，只等一個時機。

而那個時機也如期而至。

據說是另一個項目成功攻克，整個實驗室都在慶祝。

經過太多藥物試劑的江晚晚和他身體都早已和常人不同，甚至連負責檢測兩人的研究人員都不能完全把握住其中的變化。

比如江晚晚在某一次試驗後，發現自己力氣大了許多，但是幾天後情況又消失了。

所以當她假裝突發藥物反應，一副瀕死的模樣，讓研發人員很快就信以為真。

兩人合力把兩位研發人員單獨拖在實驗室裡，等其他人都離開後，他們把那人狠狠按在電椅上，又將人捆好堵住嘴塞進角落的櫃子裡，然後換上研究人員衣物逃了出去。

研究室建在地下，上面是一棟古樸的高級度假酒店，外面是深山老林，這都是他們早就從研發人員嘴裡知道的信息。

兩人按計劃用研發人員的工作卡，一路進入平日研究人員居住的酒店房間裡。

地下組織有嚴密的檢查環節，秉著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所以都是利用精密的科技，工作人員可以用工作卡刷開房門，卻沒法用工作卡離開酒店。

只有酒店入住房卡可以離開酒店，所有研究人員都必須把房卡留在房間裡，而他們入住的房間都是最頂級的密碼鎖，從外可以刷卡開，從內卻只能用房主自設的密碼打開。

如果有“小白鼠”想逃走，大概率只能逃到酒店就被抓住。

然而，人世間每一件事，都冥冥當中自有天意。

從小便在錢堆里長大的陸湛，對高級酒店很熟悉，為了安全著想陸家曾給他教導過深入科普。

他記得這種門鎖的原始密碼。

他們終究逃出去了。

甚至連研究人員的車都不敢開，躲進酒店運貨的貨車裡離開。

直到傷痕累累的兩人，重新站在鼎沸人聲裡，都感覺自己在做夢。

兩人用研究院衣服裡偷來的錢，開了一間不用身份證的小旅館房間，陸湛第一時間給陸家報了信。

之所以沒有選擇貿然報警，是因為這個小城市離研究室太近，他擔心有人會通風報信。

兩人沉浸在逃生的欣喜和對未來的期盼中，相擁而眠。

但是誰也沒想到，陸湛竟然會深夜犯病，劇烈的頭痛折磨著他，讓他幾乎失去理智，身旁的異動自然驚醒了江晚晚，她驚嚇地從床上跳下去。

其實陸湛在研究室不是沒犯過，但是通常很快都會被工作人員注射鎮定劑，而這一次沒有鎮定劑。

他死死壓抑著暴戾和想要侵犯的念頭，自我強調那是藥物的作用。

儘管還不完善，可效果已經初見成效。

作為被實驗人，他自然知道如果和江晚晚結合就會緩解這份痛苦，可誰也不知道在那之後，會發生什麼。

他和江晚晚身體裡的藥物交融，是會變好，還是變得更糟，他不敢賭。

只要熬過去了，以陸家的財力總會找到辦法。

他捨不得，用這幅殘缺的身體擁有她。

將枕頭一角塞進嘴裡，陸湛整個人被汗溼透，扣住牆面的手臂青筋暴起，雙目猩紅。

江晚晚知道他的打算，縮得遠遠地看他，可沒等來陸湛平靜，等到的是愈發兇猛的異變。

當陸湛忍不住咬上自己手臂，手指在脖頸間摳出血痕後，江晚晚坐不住了。

他看見江晚晚顫抖的小腿和有些紅的眼眶。

“別、過來。”

他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但並沒有阻止江晚晚的腳步。

溫香軟玉貼近他，理智的弦崩斷，一室旖旎。

嬌小的人彷彿是水做的，黑暗中，他觸到一手溼意，她哽咽著喊他的名字，“陸湛……”

陸湛倏然睜開眼，夢中殘留的情緒讓他猛地從床上坐起。

安靜的空氣裡，一時只聽得到他劇烈的喘息。

抓著被褥的手心裡全是汗意，陸湛渾身僵硬得彷彿手指都不會打彎。

紛繁的記憶湧入腦海裡，他瞳孔一點點縮緊。

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貿然在一起的結果，竟然會是讓他們都遺忘了彼此，又或者這本就是那些藥物設計的藥效之一！

原來，他早就遇見過江晚晚，只是他忘了。

江晚晚。

江晚晚！

想要現在就見到她的急切心情淹沒了一切，陸湛翻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