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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錦繡坊門口,姚三柱看着眼前寬敞氣派的大門,不時進進出出的客人各個衣着華麗,不覺膽怯起來,磨磨蹭蹭不想再往前走了。

包氏在旁不客氣地嗤笑一聲:“還真是鄉下人沒見識,這有什麼可害怕的?”

她顯然不記得自己第一次來這裡是個什麼樣子。

“爹,沒事的,錦繡坊的管事們都很和氣,咱們一起進去看看。”果兒安慰他爹。

姚三柱雙腿一哆嗦,到底沒敢跟着進去,他訕笑着挪到旁邊,靠在廊下一個大紅柱子後頭,沖她們揮了揮手:

“得了,我就不進了,裡面都是些貴人,我這一身破破爛爛的沒得叫人家笑話,那啥,我在這兒等着就行了。”

包氏又是一聲嗤笑,她拉起五林的手對果兒說:“甭理他,上不得檯面,他要等就讓他在外頭等着好了,咱娘仨進去。”

果兒無奈,只好叮囑姚三柱別走遠了,她們一會兒就出來,跟着包氏和弟弟進了錦繡坊。

今天她們比上次來得遲,這會兒店鋪里客人挺多的,都是些穿戴富貴的婦人小姐,有的還帶着幾個丫鬟僕婦。

果兒跟包氏在邊上站了一會兒,就有上次的綉娘看見她們,很快那位中年綉娘就從裡面走出來。

“二位來啦,這回可是還有好的花樣子要商量?”

那綉娘一雙眼神快速打量了她們一番,發現面前的母女兩個都是一身嶄新的細棉衣裳,雖然布料一般,但顏色、款式都挺襯託人的。

尤其是這小姑娘,一身孔雀藍的家常衫褲,領口綉着一圈淺色的花紋,鮮嫩的顏色襯得巴掌大的一張小臉白裡透紅,似含苞花蕊。

見母女倆肯定地沖她點頭,綉娘笑道:

“那敢情好,這會兒店裡客人多,夫人小姐要不稍等片刻,我叫人領幾位去後面吃口茶,這邊招待完了咱們再談,不知可否?”

果兒:“我們不急,大娘,您先忙。”

那綉娘見果兒這麼說心下滿意,她招手一個年輕的綉娘過來,領着包氏三人往店鋪後面走去。

娘仨跟着帶路的綉娘從店鋪後門出去,只見後面原來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小院,沿着走廊沒走幾步,就來到一間敞開着的房間門口。

“夫人小姐請在這稍作片刻。”

那綉娘客氣地招呼她們進去坐。

果兒腳下不停,從容地跨過門檻兒走進去,包氏見女兒鎮定自如,也大着膽子拉着五林走了進去。

三人剛坐定,立馬就有綉娘過來跟她們斟茶。

果兒四下望了望,才發現這間屋子其實極大,她們進來的這邊像是會客的地方,中間用鏤空屏風做隔斷,隔斷的那邊隱約看得見好幾個年輕女子圍坐着低頭忙碌,並無人說話。

果兒喝了一口茶,不自覺站起來緩步走過去,繞過隔斷,才看清眼前幾個女子原來正忙着做綉活,面前的桌子上滿滿一桌子各式的料子和做好的荷包,扇面、團枕等綉品。

包氏拉着五林坐在外間椅子上,見女兒竟跑過去打擾人家,心裡便有些發虛,怕被人喝斥出來就不好看了,於是悄悄走到隔斷邊上想喚女兒回來,卻見那幾個綉娘只低頭忙碌並無人管她們,才略略放心。

大約半個時辰後,那中年綉娘緩步進了外間,一進來就跟包氏母女道:“真是不好意思,今兒客人太多,讓夫人跟小姐久等了。”

包氏早站起來笑得有些諂媚:“哪裡哪裡,您貴人事忙,我們在這兒歇着挺好的,還有人倒茶水過來。”

雙方坐下後,果兒從包氏手裡接過小竹籃,從裡面拿出她這回帶來的十六張花樣子,四個造型精巧的小荷包,最後又從荷包里取出十二朵絹花,一一擺放到桌上。

中年綉娘見她拿出了這麼多東西還是有些吃驚,她一一拿起桌上的東西細細看了一番,臉上笑意更濃,半晌才對着身後的年輕綉娘使個眼色。

年輕綉娘走到隔間,沖正在做工的綉娘們招招手,幾人依次退了出去。

“咱們一回生二回熟,我是這錦繡坊的管事,夫家姓穆,這位夫人,小姐不知如何稱呼?”

包氏聞言,急忙起身介紹:

“原來是穆大管事,失敬了,我們莊戶人家不敢稱夫人小姐的,小婦人夫家姓姚,娘家姓包,這是我女兒叫果兒,這是我兒子叫五林。快,快給穆大管事請安。”

包氏說罷催着一雙兒女。

果兒不滿地瞅了包氏一眼,五林則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對面的人。

穆大娘忙笑道:“何必這麼見外,這裡人人稱呼我一聲穆大娘,不如你們也這麼稱呼吧。”

果兒這才甜甜喊了一聲“穆大娘”,又暗暗在五林屁股上戳了一下,五林便也跟着喊穆大娘。

穆大娘這才指着桌上的東西問道:“這些荷包跟絹花也都是你們做的?”

見果兒點頭,穆大娘真心贊道:“真是好看,小姑娘年紀不大,竟有如此手藝,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

果兒:“謝穆大娘誇獎,這些都是用上回您送的碎布頭做的,我只添了些小零碎做裝飾用。”

穆大娘又拿起一朵絹花細看,心裡暗暗稱奇。

這些絹花雖說材料上比不上她們綉樓,可是造型卻是她沒有見過,這樣的絹花若是拿出來賣的話肯定受歡迎,若是換成上好的材料,單新鮮別緻這一點,就穩贏了其他的綉樓的絹花買賣。

包氏娘三個見穆大娘拿着絹花細看,也都安靜等着,忽聽外面傳來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三人不約而同望向門口。

不一會兒就見一個穿着錦緞長袍,面色帶些倨傲的少年公子出現在門口,大約十三四歲的模樣,手上一把描滿山水畫的摺扇不緊不慢地扇着。

那長袍是石榴紅的絲綢面料做成,上面用金絲線綉着繁瑣的花邊,打眼看去渾身上下花團錦簇,少年公子身後還跟着一個長隨打扮的年輕漢子。

穆大娘看見小公子進來,忙站起身恭敬行禮道:“七少爺,您來了。”

“嗯,今兒去別的鋪子轉了一圈路過這兒,順便進來看看,沒事,你們說你們的。”

張子澎搖着扇子走到桌前看了看,把頭轉向一邊站着的娘三個目光打量了一遍,就見那村婦打扮的婦人拘謹地站在那兒,諂笑地望着他,只一眼他就別了過去。

待看到果兒時,卻見這小姑娘沉靜自若站在那裡,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豪不躲閃看向自己,那眼神就像看普通人一樣,絲毫沒有平常那些女子嬌羞、膽怯的表情。

張子澎瞧着有趣,一時起了玩心,隨即衝著果兒擠了擠眼睛露出一臉邪笑,自以為風流倜儻。

往日他只要衝哪個小綉娘稍微這麼一笑,對方往往漲紅臉不敢再看他。

原來是個紈絝公子。

果兒心裡暗暗腹誹了一句,隨即挪開眼神不再看他。這種剛邁進青春期的少年,看在心理年齡快三十的果兒眼中也就是穿的好看一點罷了。

張子澎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心裡略有些詫異。

穆大娘走上前指着包氏母子三個對張子澎笑道:

“七少爺,這位包娘子跟女兒是來咱們綉樓賣花樣子的,您看——”

穆大娘殷勤地拿起桌上一沓花樣子指給張子澎看:

“這些花樣子新鮮飽滿,跟咱們綉樓的設計風格很搭配;這幾個荷包呢,您看上面的繡的圖案是不是很有趣?造型也別緻,拿出去賣的話一定很受年輕小姑娘的歡迎;

還有這些絹花,都是果兒這個小丫頭做的呢,手藝一點兒也不比咱們綉樓的差。”

“哦,原來是到咱們這裡做買賣的,我看看這手藝到底如何?”

張子澎嗓子正值變聲期,因此一說話就是那種少年人特有的公鴨嗓,配上他刻意裝腔作勢的音調就顯得有些滑稽。

做為家族子弟之一,從他這個年紀起家族裡的所有生意都要開始一一涉足,但是以他目前淺薄的閱歷,壓根看不出桌子上這些綉品是否真的如穆大娘剛才說的那樣,只能擺足架子以勢唬人。

不甘心地湊到桌前把上面的東西又細細打量了一遍,無奈還是狗看星星一片明,除了覺得好看以外再沒啥感覺,張子彭有些無奈。

“的確有點兒意思,你們繼續,穆大娘的眼光本少爺還是很欣賞的。”張子澎直起身點頭說道。

穆大娘見少爺滿意便笑道:“承蒙少爺讚譽,我知道該怎麼做的,七少爺您放心。”

張子澎已經搖着摺扇往外面踱去:“你辦事本少爺放心。”

幾人目送張子澎離開後,包氏這才拍着胸脯長長舒了口氣:“天爺,這位少爺好大的氣派,不愧是有錢人家的公子。”

穆大娘這才坐下來跟她們介紹道:

“這位是我們東家二老爺的幼子,排行第七,我們東家乃是湖陽府城望族,張家,你們可聽說過?”

包氏一臉懵地搖搖頭,果兒倒是聽懂了卻不敢表示出來,至於五林就不用看了。

穆大娘看她們的表情就知道她們鄉下人家不懂這些,想着既然決定長期打交道,那就讓她們清楚東家的身份也好。

穆大娘耐心解釋道:

“張家在咱們湖陽府這塊地界上可是真正的名門望族,家族裡的子弟在京城、還有地方上都有做官的,家族生意也是遍布很多地方,不說府城,就光咱們萊陽縣城,就有張家的酒樓、茶鋪、綉樓等十幾家店鋪,咱們這錦繡坊就是其中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