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只有黃昏與黑暗，夕陽即是魔界的太陽，魔界的太陽昇起時萬物沉睡，落下時殺戮開始。

整個大地似乎都流淌著噁心的血液，驚心動魄，使人昏眩，處處可見猩紅的山岩，妖魔在此處出沒，時不時從天空中掠過，閃著銳金色的利爪。

魔界的第一代魔尊夙離，從三皇時期開始到現在穩居寶座，他曾踏過無數屍體，狠毒嗜血是他的利器，他的背影立足於森森白骨之間，悄無聲息的吃下整個魔界。

幽暗陰森的殿內，夙離一身黑袍而立，他帶著半張銀色的面具，露出的嘴唇緊緊抿在一起，沒有人可以看清他的表情，但是那雙眼睛卻流露出殺氣與野心。

“女媧石，終於感受到了。”他開口，語氣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夙離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在活躍的跳動，那樣的鮮活，生命力旺盛，他慢慢撫摸心臟的位置，低聲呢喃：“為何如此不安分？真想將你剜出來。”

殿外傳來異響，夙離眼神一變，下一秒就來到了女人面前。

“誰允許你在這裡的。”他狠狠掐住女人白嫩纖細的頸部。

女人嚇壞了，慘白的臉上全是恐懼，她戰戰兢兢道：“魔尊……魔尊饒命，我，我只是……”

話還沒有說話，便被扭斷了脖子，夙離甩了甩手，乾淨利索，看著那張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冷笑道：“這麼好的一張臉，真是可惜了。”

夙離的眼裡閃過嫌棄，他叫來侍使，“處理掉。”語調沾染漫不經心，卻危險至極，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夙離的眸子微眯，是時候找個機會親自會會了。

已是入夜，卿月抄了整整一日的《通心決》，總算快抄完了，不在意發酸的右手，她美滋滋的觀摩自己秀麗的小字，想著師尊看到定會誇獎吧。

說起練字，還要感謝白華呢，卿月還很小的時候，白華便催促她練字，將這個優良的習慣保存了下來。

說起白華，卿月四周張望了一會兒，發現她早已不見蹤影，定是去哪偷吃了。卿月捧著書寫好的《通心決》，想著立刻去見重黎，她縱水來到朱雀殿，侍使說祝融神尊去了天河星海，同侍使聊了幾句，得知不遠，卿月便決定去找重黎。

她原以為天河星海只是一個漂亮的地名，沒想到抵達此地，眼前的景象差點閃瞎她的眼。

這裡居然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星和海連在一起！在此處，卿月完全分不清哪裡是天，哪裡是地，只看見天上地下盡是流轉的飛星。清雲飄渺，仙山上，天河傾瀉，龐然悽切，一道長長的懸崖深入星海，分不清星與海，處處完美銜接，那最上面上面立著一個孤傲的人影，他身後有一個圓玉桌，上有一個酒壺和一盤下了一半的棋。

看來重黎今夜頗有雅興，見他正眺望星海遠處，卿月輕飄飄地落在他身後，躡手躡腳地靠近，誰知走到一半，卻聽他說：“已經入夜，你跑來此處做什麼？”

敢情他是後腦勺長了眼睛？卿月尷尬一笑，靈光一閃，麻利地在桌子上倒了一杯茶，雙手捧杯，在他身旁跪下：“師尊，多謝您收我為徒，徒兒來給您奉茶啦。”

“哪兒有人半夜奉茶拜師的道理？”他微微轉過頭來。

卿月忽然覺得，祝融神尊保持著年輕的樣子是一件很不對的事，他這一轉頭，雖然只有半張臉，但那雪峰鼻樑，水墨眉眼，被那亮黑的長髮以及鮮紅的衣袍一襯，在這天河星海中一晃，真是令卿月的小心臟都要碎掉，她心想：會不會有一天自己因為心跳太快而死掉？

長成這樣真的好嗎？卿月捂著胸口喘了幾口氣，調整內息，淡定道：“徒兒第一天拜師，奉茶之禮絕不可少，若是師尊覺得不妥，徒兒明日再來！還有師尊，徒兒將抄好的《通心決》帶來啦，請您檢查。”

“油嘴滑舌。”重黎接過茶抿了一口，又將《通心決》接去，低頭翻閱了幾頁，淡淡開口：“字寫的倒是不錯，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記到心裡。”

卿月忙道：“當然！當然記住了！”

等他喝完，卿月殷勤地接過茶盞，端回桌子上，又抬來一把椅子，坐在椅子上，為他捶腿，重黎見狀冷冷哼笑一聲：“你到底想要什麼，老實交代。”

“您這樣說，就太讓徒兒傷心了，徒兒見此處風吹露寒，想著您肯定多有勞累，才來給您錘捶腿。”卿月撓了撓腦袋，心裡暗笑，轉眼又繼續道：“我原本就是個孤兒，除去白華，就只有師尊的情誼，我只能跟在您身邊做牛做馬，任您差遣。”

重黎靜靜地看了卿月一會兒，輕嘆一聲：“起來吧。”

“是！我再給您揉揉肩！”卿月瞬間喜上眉梢。

“不必。”重黎站起來，指著星海遠處道：“想去那邊看看嗎？”

“想想想！”卿月快速回答，又有些疑惑，“為何……”

重黎將紅袍上的一絲飄帶遞給她，在上面劃下一道光，說：“抓緊這個。”

卿月點點頭，接過飄帶，有些摸不著頭腦，然後，重黎身形一閃，一瞬間便把她拽到了星海中央。卿月嚇得一聲慘叫，立刻鬆手去捂眼，結果整個人往下掉，重黎見狀趕忙伸手往下一點，火紅的光閃過，用雲霧將她託了上來，再指指她的手，那絲帶自動纏繞在卿月的手臂上。

重黎道：“不要解開，否則你自己慢慢縱水飛行吧。”

經過方才的涉險，卿月拼命點頭，然後重黎帶著她，飛過了萬里星辰。

不過剎那間，二人所站的山峰已經消失在視野中，他飛行速度極快，冷風擦面而過，鼓起二人的衣袖和長髮，實在是又冷又舒爽。這遠遠高出卿月自己的縱水術百倍千倍，她雀躍的喊道：“原來，神仙騰雲駕霧的感覺如此好！”

“不過是飛行之術，神可剎那穿越山河，空間移動，無需騰雲駕霧，但我不能帶你那麼做，若穿行那麼快，你還是精靈的身體會受不了。”

“原來如此。”卿月暗自點頭，他飛的又快又穩，時常給人一種錯覺，彷彿星海都由我們操控。

再對比她的縱水術，想當初還是白華教的，這時顯得好可憐，心臟處傳來一股暖流，卿月低頭去看，發現胸口微微散發著紅光，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祝融神尊方才拉她時，似乎也有一樣的一道紅光。

“你若練好縱水術，也可提速。”重黎道。

卿月用力點頭，聲音響亮：“是！。”

想了想，她又問道：“我為何是精靈而不是仙呢，我娘是九重天的月神，我怎麼說也應該是個半仙呀。”實際上，卿月是覺得這樣遙遙無期的仙路莫過於遙遠，她只想擁有高強的法術可以馬上找出她的親爹。

“因為嫦娥是肉體飛昇，是九重天從未有的例子，你是個精靈已經很不錯了，慢慢提升，或許有機會成仙。”重黎輕輕撇了卿月一眼，淡淡道。

聽他這樣說，卿月立刻有了興致，“那這麼說就是我也可能像您一樣，能騰雲駕霧？”

“不可能，你能不能修成仙還不一定。”

心情一上一下，這會兒又跌入谷底。

卿月細細想來，桂花三秋凋謝，蜉蝣朝生暮死，卻無怨無悔，是以不明悲歡離合，不懂春恨閒愁。凡人幾十年壽命，尚且笑他們命短，可面前這個人的高度，許是她窮盡一生也無法並肩同行，與他進行如此對話，心底這一份遲遲的遺憾，究竟從何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