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的戲曲是用來消遣時間的樂事，在水神的帶領之下，幾人來到紅塵戲坊。這裡有臉上塗著誇張顏色，身著華麗袍子又難辯雄雌的演員，更有聲淚俱下，沉浸於劇本中的苦情女子，各個出彩。

今日聽的是《蝴蝶夢》，中心圍繞著關懷女性展開，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朝代，強烈突出了女子自尊自強，追求自由獨立的精神。

堪嘆世人難悟道，離不開哀死哀生。

九重天與人間的不同在此體現，女子不是一代名利的犧牲品，更不是男子消遣玩樂的工具。九重天更有位高權重的女上神，英姿颯爽絲毫不輸男子，而在人間女子的地位卻不堪一擊，要低人一等。

演員的表演代入感很強，白華看得義憤填膺，水神忙著哄她。只有重黎一言不發，他似乎對此不感興趣，神色漠然，望著前方，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看著他如天工雕刻般的側顏，卿月陷入了沉思，椒書殿的書不少，其中一本就記載了盤古開天闢地以來的律令法則。上古時期，有女媧娘娘捏泥土造人，再有共工怒觸不周山，將人神共處的時代推翻後，迎來了真正的部落世系瓜分天下。

書上清楚地記載著，部落世系是華夏文明的開端，也是人們對七情六慾更進一步的衍生，女子也在那個時候漸漸成為了名利的犧牲品，生育的工具，男女的天秤逐漸不平衡，男人的野心也愈來愈強大。

隨著臺上演員們忘情的演出，伴隨著耳邊悠遠的樂聲，卿月努力在腦中搜索著，書上的結尾似乎流傳了這麼一則故事：部落長老一心痴迷得道飛昇，命巫女族煉製仙丹，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變動，部落連天戰火狼煙，長老未得仙丹，那巫女竟揹負罪名，被當眾處死，整個巫女族，無一存活。

倘若女子多有發言權，大概也不會淪落如此下場吧。

女媧娘娘的犧牲還是有力度的，新的三皇時期，三界各有各自的政策，雖然還沒有完全脫離男尊女卑，但女性的地位起碼不再像以往那般不堪。

《蝴蝶夢》曲終，感觸頗深，卿月也追求一生一代一雙人，彼此信任扶持，倘若生在凡間，定是接受不了三妻四妾吧。連天帝都未曾設有後宮，卿月懷著這樣的憧憬，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全天下都會一夫一妻制。

「超然物外多自在，無慾無為也無求。」重黎的目光觸及遠處。

卿月不解他的意思，有時候他的話深奧，縱然她做了他幾年徒兒，也依舊不能準確理解。

「劇中主人公所羨慕的，不只是身為凡人之軀。在超然物外，神仙也無法到達自在。」重黎低頭，眼中帶笑。

卿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挽上他的手臂，不滿嘟囔道：「這原是我和你的區別，你說什麼我都聽不懂。」

感覺到他輕輕笑了，反過來牽上卿月的手，說：「卿卿無需懂太多，只管安心快樂便是。」

聽了這話，她不受控制地彎起了嘴角，重黎啊重黎，總能拿捏分寸，說得她心花怒放，更是無言以對了。

滿座離席後，四人又去聽了說書。在白華口中，人間必聽的戲曲與說書，真是各有各的引人之處，從前偷偷溜下凡間，因著顧及時間，未能好生玩樂，如此可算一飽眼福。

說書人向觀眾娓娓道來的一則人類與妖精的愛情故事，是跨越種族的感人之事，被說書人講得是繪聲繪色，腦海中便忍不住浮想聯翩，果真是有趣，有趣之極。

中間說到搞笑的情景，只見那說書人鬍子一吹，眉毛一挑，甚是滑稽。惹得臺下的人皆捧腹大笑，白華更是笑得前仰後翻，見此場面，卿月也忍俊不禁，畫面感極其強烈。

甚至連重黎，許是氣氛薰陶，嘴角也微微上揚。

卿月在心中暗暗點頭，以後得空便要帶上重黎多來往於人間，認為這是一個令感情不斷升溫的好法子。

聽完了說書已是天黑，街上依舊人來人往，張燈結綵。

白華心情不錯，走在前面又蹦又跳，順便買了一些精緻的點心。禹玄只管眼中帶笑看著她，溢滿了寵溺，一番折騰下來，幾人準備找個客棧住下。

這時，人群前方忽然躁動起來，似乎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停了下來，白華踮起腳尖昂起頭朝前看去，然而湊過去的人群越來越多，什麼也看不到。

「發生了什麼事？」

重黎緊緊握上了卿月的手，生怕人流將二人衝散。

片刻，喧譁聲越來越大，又忽然在一瞬間嘎然而止，人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紛紛退到兩旁，自動讓出一條路來。

見狀，四人也擠在一側的人群中，眼神注視著前方，迎面走來一批身著黃色官服的官兵，身後的官兵似乎抬著什麼。

卿月察覺到周圍人們的面色有憤怒和恐懼。

是什麼令他們如此膽戰心驚呢？

官兵的隊伍終於越來越近，經過卿月身旁之時，重黎卻用手蓋上了她的眼。卿月愣了一下，但透過小小的縫隙，她驚訝地捂住了嘴，滿眼的震驚。

雖然不清楚是誰，但可以肯定在木架上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她的心臟跳個不停，那樣子實在可怕至極，她小口喘息著，不停地嚥下口水，心想那應該是一個活生生被撕咬的體無完膚的凡人。

重黎察覺到卿月的異樣，在官兵的隊伍完全越過他們之時放下了手，關切地問：「卿卿可還好？」

卿月驚魂未定，微微點頭。

禹玄靠攏了過來，劍眉微擰，小聲說：「如果我沒有看錯，那應該是鮫人所為。」

重黎不說話，已是默然。

白華倒是沒怎麼嚇到，議論道：「不如我們即刻便趕往若虛幽都吧。」

「不可，先聽聽動靜，看鮫人是否接連出現。」重黎否決。

禹玄摸了摸白華的頭，二人眼神交匯，白華馬上附和：「如此也好。」

直到官兵的隊伍消失不見，身邊的人群也開始紛紛議論起來，聽身旁的一位大爺說：「這鮫人真是禍害哪！剛剛那人可是我們縣令的兒子，年輕有為，造孽啊！」

「可不是嘛，若不是有人親眼所見，如何能認得出來那是縣令之子啊。」

「縣令之子驍勇善戰，勇敢替民除害，竟也不是對手。老天哪，救救我們吧！我們不想再有人喪命鮫人之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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