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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街頭已是一片鮮血淋漓的凄慘場景。小竹怔怔聽着遠方傳來的驚嚇、慘叫的聲音,呆立半晌後,忽然一縱身往回趕去。

她沖入一片狼藉的房中,看着猶在床上囈語的葉鸞丹,咬了咬牙,一劍刺出。

第一劍刺在手腕上,葉鸞丹在睡夢中也感到疼痛,揪起眉頭,面孔有些扭曲。小竹聽着遠方的慘叫聲沒有平息,噙着眼睛,狠心又是一劍,扎入葉鸞丹大腿。

葉鸞丹“啊”的一呼,面孔愈發猙獰,呈現出一派碧青之色,張開的嘴裡竟有四顆尖利的獠牙,猶如厲鬼一般。

小竹心頭狂跳,默立半晌,右手微微顫抖着,將竹木劍往葉鸞丹心口刺下去。

葉鸞丹驀然睜開雙眼,渾身猛一痙攣,心臟迸出大蓬鮮血,濺得小竹滿臉都是。她努力張開嘴,似乎想說點什麼。小竹含着淚湊近,卻見葉鸞丹眼瞳中的神采迅速黯淡,生命的氣息已離她而去了。

小竹痴怔看着她的遺容,眼中淚水簌簌滑落。這時葉鸞丹頭頂突然出現一道虛幻的白衣女子身影,正是她的陰神,沖小竹微微一笑,而後如鏡裂般粉碎,散入陰風之中。

小竹終於忍不住,抱住葉鸞丹的屍體痛哭出聲:“你放心……我一定為你報仇!”

玉寒煙默默地看着小竹抱着葉鸞丹屍體走出去,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她太了解小竹了,正如了解自己一樣。她知道小竹這時候會去做什麼,也知道自己無法阻止她。

那隻剩一臂的謝元空究竟逃去了什麼地方?他被邪派兩位前輩調教多年,即使正面交戰打不過小竹,卻有層出不窮的陰謀詭計來對付她。

以小竹這般耿直的性子,和幾近空白的行走江湖的經驗,一個人前去,會是謝元空的對手嗎?

但玉寒煙已經沒有太多心思來關注這些事了。

朝霞鋪灑在長街,紅彤彤一片,似如染血。

在一片悲戚氣氛中,小竹行走在如臨大敵的人群里,看着街上斑斑血跡,心頭更是無限落寞。

清晨一鬧,死傷者數十人,個個都是無辜百姓。這筆賬,到底要算到誰頭上呢?

幾十條人命,小丹的死,還有秦言的肆意殺戮,歸根結底,都是源於那本仙法。耶摩勒不肯罷休,武林人士皆受他蠱惑,殺戮亦將持續下去……

誰來終結這場罪惡?

世間那麼多苦難,誰能救得過來?

親手埋葬葉鸞丹的時候,小竹思考了許多從未想過的事情。她失魂落魄,更似處於一片混沌之中,胡思亂想着,心緒越過紫府山洞、九重雲霄,來到那大道纏結的八景宮殿堂。那處,一位鬚髮皆白、手牽青牛的老者,正沖她點頭微笑……

一念之間,由出世到入世,回首間已是滿身煙霞,卻恍然以為那只是一場夢。渾不知,世間以人元修為一步登天、領悟太玄大道者,她乃古往今來第一人。

寶光繚繞中,她按下心頭的胡思亂想,此刻最牽掛的,還是那獨臂yín賊謝元空的下落。

秦言打坐一天一夜,終於在第二日的黃昏醒來。

玉寒煙在他身邊守了兩日,此時滿心疲憊,仍堅持着不肯合眼。“怎樣?”她緊張地問。

秦言搖頭:“入障太深,憑我的法力已經無力回天。只有回師門去,找一位前輩幫忙。”

“哪位前輩?”玉寒煙對婆娑門裡的幾位前輩亦略有所知。

“在靜心坡前一個石橋上擺局下棋的那位前輩,他老人家的化影術已是第九重圓滿之境,連燕師伯的印記都能化去,只要他出手,一定能幫我化解這場劫難吧!”

“我陪你去!”玉寒煙霍然起身,“事不宜遲,現在就走!”

秦言隨她起身,正要邁步,忽然面色一變,嘆息一聲,苦澀笑道:“只怕來不及了。”

話音剛落,就見天邊一道金光直射而來,耶摩勒洪亮的嗓音震徹天地:“南無善寂月音王如來!秦施主往哪裡去?”

金光由遠及近,很快到了面前,落在長街上。光芒中現出三個人影,分別是寶相莊嚴的西域老僧、手持鐵棍的矮小侏儒,還有一個僅比侏儒高出半個頭、身披灰衣、肩挑兩擔的蒙面瘦漢。

這三人如此聲威赫赫地現身於街上,頓惹得鎮上行人皆以為是菩薩下凡,一個個慌忙跪下來頂禮膜拜,向著菩薩叩頭,懇請菩薩斬妖除魔、誅殺邪祟。

耶摩勒一揮大袖,一圈金光撒漾開去,照耀三里方圓,鎮上人人如沐春風,只覺心中無比安定,再也無懼恐怖,忙更加虔誠地跪謝佛恩。

耶摩勒面向秦言,合十一禮,朗聲道:“秦施主,貧僧受我佛指引,前來求取真經,望施主不吝賜貧僧一觀!”

秦言冷冷一笑:“我佛既有無邊智慧,有十力、四無所畏,有無量法藏,有大乘法門,何須再向外道借法?”

耶摩勒道:“世人愚鈍,困於火宅憂苦。我佛願借一切外力施捨,只求讓眾生得解脫。區區聲名,不足為惜!”

秦言罵道:“賊和尚,你執念深重,身披僧衣卻行敗壞佛法之事,死後必入輪迴,不得超生!”

耶摩勒微微一笑,眼神卻轉為冰冷:“秦施主,你還是看不開呀!也罷也罷,貧僧與你說不通,不若……就讓佛祖親自與你說吧!”他沉聲一喝,喉中如有悶雷響起,“丁綸,呈經書!”

那挑擔的蒙面瘦漢本是默不作聲地站在他身後,像一截乾枯的樹枝,即使沐浴在佛光也沒有任何吸引人的特質。聽聞耶摩勒的命令,瘦漢驟然抬起雙臂,將肩上重擔往空中一舉,只見比佛光更耀眼的金色光輝從擔中放射出來,一股神聖恢宏的氣勢升騰而起,給人的感覺如同置身大雷音寺,面見菩薩諸佛,情不自禁地心生敬畏。

秦言不由後退一步,眯了一下眼睛,隨後又聽呼呼的風聲,並非暗器攻擊,而是射向四面八方。他努力適應了這股耀眼光芒後,漸漸看清了眼前的情景,只見無數本經文排布在三丈高空處,星羅棋布,互相激應,將整個小鎮都籠罩在內。

秦言沐浴在金光中,突然覺得身體沉重了許多,心知有異,連忙抬手發出劍氣,朝頭頂的兩本經書射去。然而那兩本經書卻仿若虛影一般,無堅不摧的劍氣從中穿透而過,金光未有絲毫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