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初秋的艷陽依舊灼熱,只是向北刮過的風兒已帶着一絲涼意,原本蔥蔥鬱郁的大青山也染上了一絲秋意,幾片枯黃的葉子在秋風吹拂下飄向山間小溪,然後打着漩兒的落入溪水中。

溪中的幾條小魚兒向落葉游來,剛剛吐出個水泡浮出頭來,一個巨大的黑影就向水中砸來,把無辜的魚兒嚇得四下逃竄。

水花飛濺中,一抹鮮紅湧出,溪水立刻紅了一片,一個侍衛打扮的壯漢喉嚨被划了一個口子,鮮血噴涌而出,只是倒在水中抽動了兩下,便沒了生息。

岸邊,四個黑衣人圍住了兩個人,他們不住的把手中的刀劍揮向一留着小鬍子,長着國字臉的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而在中年人面前,一個十一二歲,長得眉清目秀,唇白齒紅的少年,揮着一把短劍抵擋着四人的攻擊,少年功夫不弱,招式沉穩大氣,顯然得了名家指點,只是年紀尚幼,體力以及內力都不足,以一敵四已是勉力支撐。

在不遠的地方,倒着一個侍衛,衣着和倒在溪水中的那位一樣,身上已經多處刀傷,顯是經過了一番奮勇拼殺,只是如今也是一動不動了。

中年人已是意識到了情況危急,咬了咬牙,轉身撿起掉在地上的刀,心中不禁有些後悔,為什麼非要跑這一趟啊,就為了求證那個不知是真是假的“夢”嗎,當時就不應那麼衝動。如今他一代帝王就要莫名其妙死在這大山中了,上天既然給了他預警,可他卻什麼都來不及做,什麼都改變不了了。

這位中年人正是大周國的當今天子永德帝,原本他應該在京郊白馬寺里為百姓祈雨,只是不知何事讓這位堂堂帝王,不坐在高高的廟堂之上,而是穿着一身文士白衫,出現在這邊疆附近的大青山上。

永德帝深吸了兩口氣,舉起了那把有些沉重的刀做好了拚命的準備,只是無意中的眼神向左側一掃,卻見前方不遠的榕樹下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個穿着嫩黃衣衫,梳着兩條小辮子的十歲左右的漂亮小姑娘。

永德帝想向小姑娘求救,但是在看清小姑娘的長相後,已經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下去,整個人都呆住了。

小姑娘長得很可愛,紅撲撲的小臉帶着點兒嬰兒肥,眉眼兒彎彎,兩個小酒窩,嘴角微微上揚着,讓人覺得她總是笑咪咪的,十分招人喜歡。此刻,她正悠閑的靠着樹榦,看着眼前的廝殺,宛如只是在欣賞着一出好戲。

是的,小姑娘眼中沒有一絲懼意,彷彿展現在她眼前的不是刀光劍影,不是血淋淋的殺戮,在場眾人的生死與她都毫無關係,她只是一個看客,而這樣的冷漠讓那微微彎起的嘴角無端帶着一絲寒意。

永德帝心中的震驚無以言表,是她,即使眼前的小女孩還正年幼,即使如今的她還看不出長大後的千萬風華,但那眼中的冷漠,那永遠帶着笑意的酒窩和嘴角,那通身的淡然和沉靜,還是讓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是表弟溫亦輝的小女兒,那個在幾年後驚才絕艷的奇女子,那個三次救了他,也三次要殺了他的溫婉兒。

回想他十天前,在白馬詩的萬佛點內,他帶着侄兒東方青雲跪坐在佛祖面前,虔誠地祈求滿天神佛能保佑大周風調雨順,能為北部十州降下甘霖。

已過百歲的無塵主持不知何時停下了誦經,看着他的目光竟帶着一絲悲憫,然後嘆了一口氣對他道:“皇上,老納有一段經文只講給有緣人聽,今日見到您和這位小施主,才覺機緣已至,不知您是否要聽?”

無塵主持是得道高僧,他要講的經文自然要聽,何況他這隻對有緣人才講的經文,想必定有奧妙。

永德帝讓其它人退下,並下令誰也不準打擾,他要靜心聽高深的佛法。

只是有機緣不等於有慧根,無塵主持的佛法聽起來就像催眠的咒語,他和侄兒不知為何十分睏倦竟睡了過去。

不過這時才他了解到無塵主持所說的機緣並不是佛法,而是“夢”,一個很漫長的、可怕的、如墜深淵的“噩夢”。

夢中無塵大師並沒有說要講經文,他拜完佛後就離開了萬佛殿,然後,他在這個夢中過了二十所,經歷了三次戰亂,見到了一些栩栩如生,卻讓他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人。

記得在“夢”中,就是這個看似柔弱可人的少女,幾劍殺了圍攻他的叛軍,然後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領,把他帶到了安全的地方;也是這個剛救了他沒幾天的少女,一劍划過他的手臂,用冰冷的語氣告訴他,一個不能讓百姓吃上頓飽飯的皇帝,沒有活着的必要,不如死了讓出位置給有能力的人。

永德帝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臉頰,他似乎還能感覺到在“夢”中那火辣辣的疼。

記得那是他第三次被救,他最小的女兒玉祥公主,因沒有吃到她想要的八寶鴨腿而打翻了一桌菜,還要拉着德妃到他面前告狀,溫婉兒氣得直接下令把德妃和玉祥關進了柴房餓了整整三天。

他知道後氣得找溫婉兒理論,罵她即不溫柔,也不婉約,她就是一個悍女,溫婉兒氣得抓着他的衣襟吼道:“你個昏君,你睜開眼看看,你身邊都是一些什麼人,你的女兒還想着美食,可你的百姓在吃樹皮草根,你的軍隊今日連一粒米都沒有了,如今我們已是背水一站,家破國亡之時,你還想着那兩個混賬女人,你個昏君。”

然後一巴掌接着一巴掌,他覺得臉好疼,同時心更疼,他好像看到皇城被攻破了,十萬大軍全部戰死,表弟溫亦輝被砍下了頭顱,溫婉兒瘋了一樣的沖入敵軍,最後被萬劍穿心。

而他被捆綁着,栓在一匹馬後遊街,街道兩邊的百姓罵聲陣陣,而他聽得最清禁的就是“昏君”二字。

接下來他被關了起來,戰敗國君受盡冷眼和羞辱,但沒有人打他,他身上的傷只有溫婉兒打的幾巴掌,可那傷一直好不了,一直被火燒似的疼,最後,他的臉竟真的着起火來,疼得他不住慘叫,然後他才從“夢”中驚醒了過來。

真的是“夢”嗎,不,活生生的夢中人已出現在眼前,雖然還不是八年後她長大的樣子,但那就是她。

那個“夢”是真實存在的嗎,他已活了一世,然後又重回了二十年前?還是那只是佛祖顯靈,託夢示警,還是他現在仍是身處夢中?

打鬥着的少年東方青雲也感受到了身邊的異樣,抬眼望去,眼中閃過震驚之後,又變得狂喜,是她,是小時候的她,那個總嚷着民以食為天,什麼事都沒有吃飯這事兒大,夢想是要吃盡天下美食的小饞鬼,那個讓他又愛又恨,求而不得的溫婉兒。

真好,她是真實存在的;真好,她還小,還沒有對皇族的成見,他還有機會。

黑衣人也很快注意到了溫婉兒的到來,但看到她只是個小女孩,對他們構不成威脅後很快回過神來,而眼前兩人的呆愣卻是他們最好的時機。

一個黑衣人一劍刺向永德帝腹部,東方青雲回過神來卻已來不及阻擋,只能抬劍去壓黑衣人的劍,盡量爭取避開要害,而另外三個黑衣人目的也是永德帝,全力向永德帝衝來。

永德帝嚇得揚起了手中的刀,只是慌忙中腳下一滑,使得他突然向後倒去,卻是很湊巧的躲過了身後襲來的三把刀,只是第一個黑衣人的劍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開了。

劍在腹部划過,帶起一串血珠,還有一塊綠色的東西隨着劍風被帶到了空中。

永德帝在地上滾了兩圈,避開了接下來的兩刀。東方青雲立即迎了上來,架住了四人的攻擊,又一次把永德帝護在了身後。

而一道黃色的身影也掠入了場中,接住了落下來的綠色物體,卻是一塊玉牌。溫婉兒一看上面“以史傳家”四字,立馬笑道:“還道是什麼人會在這兩國交戰的緊急時刻跑到這邊關來,卻原來是顧伯伯,侄女溫婉兒這裡有禮了。”

永德帝愣了一下,心思轉念間便想好了主意,立馬驚喜地道:“原來是溫將軍的女兒,難怪如此大膽,侄女快去叫些人來。”

溫婉兒雙眼彎彎,笑中帶着喜意,“顧伯伯別擔心,這幾人搗亂讓我們不能好好說話,顧伯伯稍等。”

話落溫婉兒手腕一抬,一支袖箭直奔左側黑衣人的小腹,而東方青雲的劍此時也正到這個黑衣人的咽喉,他躲得過袖箭,就躲不過短劍,反之亦然,黑衣人驚得雙眼睜大,暗罵卑鄙,而就是一遲疑的瞬間,短劍已划過了他的喉嚨。

溫婉兒手腕又一轉拿出一個小藥丸來,對着另一個黑衣人投來,黑衣人拿刀去劈,藥丸化為一片細小的白色粉沫散下,很快三個黑衣人便身體發軟,手腳如千斤之重,動作遲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