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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依舊是躺在病榻上。

不過不知是不是張安世的影響,卻覺得自己氣力恢復了一些。

此時,他虛弱地道:“我……我患的是何症……”

張安世道:“瘧疾………”

朱高煦聽罷,身軀竟是顫了顫。

他雖然在病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也聽什麼瘴疾和瘧疾之類的話語,可現在從張安世口裡得出,卻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他的意識中,記得張安世讓人給他服藥,服藥之後,他睡了一覺,雖是有嘔吐,也有頭痛,可是明顯滾燙的身軀,慢慢地冷卻了下去。

“瘧疾也能治?”朱高煦氣若遊絲地詢問。

他努力地張着眼,眨了眨,看向張安世。

張安世笑吟吟地道:“現在看來……應該能!”

此言一出,超越了人類認知的一幕出現了。

方才還是幾乎已病入膏盲的朱高煦,卻好像一下子靈氣灌頂,竟是啪嘰一下,身子來了一個鯉魚打挺,而後一下子下了病榻,雙手猛地扯住張安世的衣襟,他口裡呼道:“能治,真能治?”

瘧疾啊……

這玩意,朱高煦是認識得再深刻沒有了。

安南那邊,多少漢民死在這病上頭。漢王衛,真正的隱患不在於軍事,也不在於當地不肯服從的土人,甚至……不是財政,而是這該死的瘧疾。

每一次出現瘧疾的癥狀,便是成百上千人死去,尋常的村落倒還罷了,可怕的乃是軍中。

軍中因為人員密集,所以一旦出現感染,頓時便失去一大半戰力,屍積如山。

安南為了鼓動百姓遷徙,不知用了多少的措施,來了安南便獎勵百畝肥沃的土地。

可大明的百姓,即便給人租種土地,也絕不願背井離鄉。

百姓們又不是傻瓜,這可不是人離鄉賤的問題,要知道,在安南這等地方,漢民的地位還是頗高的,機會也多,只是這種駭人的疾病,才是人望而生畏的理由。

去安南只是討生活,沒必要把自己的性命給搭上,大家又不傻。

可一旦瘧疾可以救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若是能治……

就意味着,原本大量死亡的人口,可以大大的降低,只要鼓勵生育,安南現有的漢民,也可維持足夠的人丁。

這也意味着,安南招募漢民,也大大提高了吸引力,給你良田耕種,且給你諸多的機會,且還沒有疾病的風險,久而久之,大家自然會被吸引。

朱高煦在靖難的時候,只負責衝鋒陷陣,其他的事一概不管,如今只有分封於安南,方才知道衝鋒陷陣,乃是天下最容易的事。

想要存續自己的藩國,就得需要人口,人口才能產出錢糧,才能組織更多的軍隊,才能擁有一切。

朱高煦已經顧不得自己的病體了,他繼續揪着張安世的衣襟,略帶幾分激動地道:“你再答一遍……”

張安世奇怪地看着朱高煦道:“伱到底要做什麼?”

看朱高煦突然歇斯底里的樣子,雖是大病初癒,可氣力卻是不小。

朱高煦肅然着臉道:“我要你親自再說一遍,這瘧疾……可以救治!”

張安世雖說不明白朱高煦為何突然會如此激動,但還是耐心地道:“可以救治,可以救治……你瞧,你自己不就治好了嗎?”

朱高煦聽罷,眼眶便濕潤了,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張安世,而後,終於鬆開了張安世的衣襟。

可張安世還未喘上一口氣。

朱高煦卻又一把猛地將張安世抱住,他滾熱的身軀,貼合著張安世,不肯分離。

朱高煦嚎叫道:“大哥,你是我大哥,你是我親大哥啊!從此以後,本王沒有其他的大哥,我只認你,大哥……你要幫幫我啊……我這安南可都靠你了。”

說罷,眼淚噴湧出來,瞬間打濕了張安世的肩頭。

感受到肩頭濕漉漉一片,張安世掙扎着道:“你先鬆開。”

朱高煦卻生怕張安世飛了似的,依舊抱得緊緊的,繼續乾嚎:“不,我斷不放開,你要答應我……你不答應,我便去死。”

張安世:“……”

正說著,房門被咚的一下撞開了。

卻見一人,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

卻是朱高燧。

朱高燧就在隔壁的病房,也是大病初癒,他問明了大夫的情況,隨即便聽到了隔壁的動靜,一下子……朱高燧急了。

真比較起來,其實爪哇的情況,比呂宋更為兇險,安南還可以算是較為開化的地方,這爪哇更是四處都是林莽,環境更為惡劣。

朱高燧一看自己的二哥強人所難,急促地呼吸了片刻,而後便衝上來,一把抱住了張安世的大腿:“爹娘生了我的身,張大哥非但救了我的命,還恩同再造一般,要救我爪哇於水深火熱,便是爹娘也沒這樣親。”

朱高煦嫌棄地看着朱高燧道:“三弟,你先走開,我有些話,要和張大哥說。”

朱高燧依舊緊緊地抱着張安世的腿,急忙道:“二哥,你別再為難張大哥了,你瞧瞧你,有沒有規矩,你打小就這樣,什麼東西都愛和人搶,可張大哥是咱們的親人,又不是什麼東西,哪裡似你這般,想要霸佔就霸佔!”

張安世要窒息,口裡大呼:“你們先別急,先別急……”

朱高煦這才不甘願地放手,不過經了這麼一折騰,他已是氣喘吁吁,一下子地跌坐在了病榻上,卻不忘道:“大哥……瘧疾的葯……”

張安世道:“葯是小事,既然有葯,豈有待價而沽的道理?這方面沒有問題,我這邊,會想辦法調製出更多的葯來。”

朱高煦眼帶神采地看着他道:“真的嗎?”

朱高燧開始擦拭眼淚,嚎哭道:“爪哇的百姓太慘了,這六年來,病死者不計其數,我真該死,我身為藩王,卻的無能為力……”

張安世一眼就看出他在演戲,雖然演得比較真,張安世卻還是看出了他的把戲,道:“趙王殿下,你放心,有我在,無論如何也會想盡一切辦法,教這爪哇再無瘧疾的危害。”

朱高燧便又痛哭流涕地道:“若是這樣,那我便當牛做馬也甘願了。”

他哭完了,冷不丁地道:“不要很多錢的吧。”

朱高煦斜眼看了朱高燧一眼。

相對來說,朱高煦的底氣是很足的,安南本來就比較富庶,人口也多,所以財政比之朱高燧,不知好多少倍。

至於爪哇那地方,六年前,在大明眼裡還真是不毛之地,完全是數萬戶人源源不斷地送去,披荊斬棘,給開拓出來的。

張安世道:“這個……放心,這是救命葯,既是用來救命,那麼我會想盡辦法,源源不斷地產出。到時,在呂宋和爪哇,也開這麼一家醫學院,在瘧疾方面,一定要以最低廉的價格來救治。”

朱高燧放下了心,破涕為笑地道:“難怪解公平日里都誇大哥高義。”

張安世:“……”

根據張安世多年與人打交道的經驗,這趙王朱高燧和解縉這兩個人的話,真的是一個字都不能相信。

張安世道:“眼下你們要好好地恢復,養好身體,有什麼事,等過幾日再談。”

朱高煦道:“我身體已大好了,若是不信,我現在便可……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