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懷孕到九個月的時候身體特別笨重,此時已經臨近春節,梁舟月家裡的事情特別忙,她只能暫時給阮玉找專業的護工在醫院照顧。
幸好阮玉心態好,一個人待在醫院情緒還可以,只是偶爾無聊是無法避免的。
她每天按時吃飯,小心翼翼在走廊散步,生活按部就班,等待還有不到一個月的預產期。
以前她身邊有工作,有朋友,有喜歡的人,也有自己的愛好,但現在一切都變了。
午休醒來,護工給她拿來手機,說中午有電話撥進來。
阮玉查看通話記錄,發現是一個陌生號碼,前綴的數字不想是來自國內。
一瞬間,以為是騷擾電話的阮玉失去了對手機的興趣,剛想放下,語音通話的鈴聲就響了起來。看到是梁舟月的名字,她興奮地接聽:“月月?”
如此快就接聽的速度讓梁舟月微怔,隨即笑笑,說明自己的來意:“我剛剛陪我未來嫂子看了一場畫展,裡面的畫挺有意思,我拍了幾張,你要不要看?”
畫板上有作者署名,不用擔心版權歸屬問題。
阮玉現在無聊,順口答應,突然對梁舟月口中的畫有了好奇心:“什麼叫有意思?什麼畫展還能是有意思的啊?”
“好像是私人畫展,主辦方自己砸錢辦的。看票上的開展時間,這活動已經開始快半個月了。”
梁舟月耐心解釋。
“我嫂子是專業學過畫畫的,她說這畫展上的畫手是業餘的。雖然構圖和上色還算有天賦,但專業價值不高。所以有人辦這種畫展,估計是大哥對大嫂的寵愛吧,為了滿足女生的愛好。”
其實這種事在外人看來蠻浪漫的,用錢砸出來的浪漫也是飽含真心的。
聞言,阮玉嘖聲吃瓜,好奇心越來越強,開始直言想看圖:“你現在把圖片發給我,讓我這個非專業畫畫愛好者瞻仰一下對方的佳作。”
“好的。”
梁舟月語態寵溺,很快就把現場圖片發了過來。
點開微信聊天界面,阮玉嘴角的笑意瞬間凝住,根本不用點開大圖,僅僅是聊天框中的一排小圖,她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些都是她在陳澹別墅畫過的畫。
那個時候她心情不好,他天天監視她,跟在她身邊,美名其曰陪她解悶兒,偶爾帶她到他的書房畫畫,用來打磨無聊的時間。
每次離開書房,阮玉都讓陳澹把她畫的畫丟掉。一是因為自己技藝不精,二是因為她不想在他書房留下痕跡。
沒想到,陳澹不僅沒幫她丟掉,還把她所有的畫都收集起來,現在默默無聞地給她辦畫展。
指尖微顫,她強忍漸漸加速的呼吸,點開一張大圖。
畫板上的作者署名很特殊,不是中文,不是英文,是一串生活中罕見又複雜的德文,翻譯過來是“愛我所愛”。
阮玉沒學過德文,但她大學時候對語言很感興趣,那個時候摸索小語種,最感興趣的就是各種語言的“我愛你”,至少她是這樣。
她沒看懂這串德文的意思,但她看懂了其中的部分。
她的畫,陳澹的展,“愛”是什麼意思,顯而易見。
有些畫畫的什麼,當時自己的心態又如何,她現在已經有些回憶不起來。其中有的畫還是在她和陳澹戀愛時候畫的,時間更久遠,久到她記憶模糊。
沉默了很久,已經到了讓梁舟月誤會她網絡卡頓的程度。
阮玉連忙出聲解釋:“沒卡沒卡,我在看畫。”
“我還以為你在醫院信號不好。”梁舟月笑意溫軟,聽聲音就知道是個溫柔的人,“我感覺這種事還挺浪漫的,可惜,我家江厲不會做這種事兒,他做點什麼都得到我面前炫耀,像求寵似的。”
雖然看似抱怨,但女人口吻的寵溺非常明顯,顯然她很受用這種相處方式。
阮玉一時沒有回應,思緒沉浸在那些畫中,轉移注意力非常遲鈍。
梁舟月又喊了一聲名字,終於察覺她的異常,關心道:“怎麼了?臨近產期,身子不舒服?還是心裡有擔憂?”
阮玉終於回神,細眉微斂,遲疑間囁喏道:“你最近見過陳澹嗎?”
這是她和陳澹分開後的半年裡,第一次主動提起這個名字,讓話筒對面的梁舟月微詫,哽著嗓子拉長了尾調:“啊……他最近不在國內,怎……麼了嗎?”
她現在懷疑阮玉對陳澹有舊情復燃的苗頭,不然不會突然問這種問題。
但下一秒,阮玉的話讓梁舟月再次震驚,可謂是梅開二度。
“這畫展是陳澹辦的,裡面那些幼稚的畫都是我畫的。”
“啊?”
梁舟月的腦子飛速運轉,趕緊解釋:“阮阮,我剛剛不是說我和嫂子嫌棄你畫得不好,就是專業角度不……”
“我知道。”打斷她說話的阮玉輕笑,緩緩安撫她:“你們說得沒錯啊,我畫畫就是愛好,當初在陳澹家無聊,我才畫了那麼多,現在停筆很久了。”
梁舟月紅唇翕動,拿著手機的指節漸漸攥緊,小心翼翼試探:“其實他已經出國半年了,公司重心都轉移到了美國,以後……應該不會回來了。”
之前,梁舟月問過江厲,他說陳澹不想回來了。
他們都知道這是他選擇的逃避方式,或許是有用的,但看起來很遺憾。
“美國?”
捕捉到話中的重點,阮玉突然想到了中午撥進來的那通電話,地址就是來自美國的。
“你們分手分得不愉快, 你一度想和他老死不相往來,我就自作主張沒有告訴你他的這些消息。
你出事那段時間,我聽說陳澹就和紀家解除婚約了,因為這茬,他在產業轉移時沒少被紀家針對,裡裡外外確實賠了很多錢。
但陳澹不在乎,他就是看重資產轉移的速度,絲毫不回擊。後來紀家小姐可能覺得對這種行屍走肉報復沒意思,也就看開了。
我前兩天聽江厲說,陳澹現在並沒有管理國外的公司,而是把公司所有事務都交給特助,自己一個人在度假,封閉了消息。”
關於陳澹的事兒,梁舟月沒和阮玉說過,畢竟阮玉當時並不想提這個已經成為過去的男人。
話筒內沉默許久,阮玉穩穩地嗯了一聲:“他去國外生活挺好的,不然現在出現在我面前,我還真不知道怎麼面對。”
感情最可怕的狀態就是沒愛沒恨。
她自認為自己對陳澹已經到了這種狀態。
可她不知道有一種感情會無聲無息深入骨髓,那就是白月光的殺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