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天已經快亮了。

他一直給胡亥打電話，他要告訴他這個秘密，他要告訴全世界這個秘密！

可是胡亥的手機的電話一直沒有人接聽。

趙高覺得，胡亥是最危險的了，因為他跟猩猩生活在一起。

他急忙打車徑直來到動物觀察中心。

他疑魂疑佛地接近胡亥的研究室，從窗子看，他沒涅盤，他在，正在觀看猩猩的錄象帶。他起得真早，為了事業，他披星戴月。

趙高沒想到，胡亥竟然弄來了一個鐵籠子，那個猩猩被關在裡面。

也許胡亥有所察覺了？

趙高鬆了一口氣。他一步跨進去，對胡亥說：“胡亥，有大事！”

“什麼事？”胡亥慢慢地轉過頭。

那隻猩猩直直地看趙高。

趙高避開它的眼神，拉起胡亥說：“走，我們到外面說去。”

胡亥說：“到外面說幹什麼呀？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

趙高用眼睛瞟了瞟那隻猩猩，暗示胡亥自己是想避開它，可是胡亥腦袋卻不轉彎，固執地問：“到底怎麼了！”

“猩猩！……”

胡亥看了看那隻猩猩，說：“你慢慢說，到底怎麼了？”

趙高朝後退了退，離那個關猩猩的鐵籠子遠了一點，離胡亥近了一些，低聲說：“它會跑出來嗎？”

胡亥說：“不會的，那鐵籠子十分結實。”

趙高繼續說下去，但是因為太緊張，語無倫次：“它們會說人話，都是它們乾的！它們和那些猩猩不同，具備一些人類的特徵，應該稱呼它們猩人。”

說著說著，趙高住了口——胡亥聽着聽着，眼睛死死盯着趙高，嘿嘿笑起來，那神態很古怪，給人一種毛烘烘的感覺。

難道……

趙高猛地轉頭看去，那籠子里的猩人一直驚恐地看胡亥，見他轉過頭，急切地朝他擠眉弄眼，那神態是人的神態，是胡亥的表情！

趙高糊塗了，胡亥已經不是胡亥了！

鐵籠子里關着的那個毛烘烘的東西才是胡亥！

——這個研究猩人的人，竟然被猩人換了軀體！

趙高撒腿就跑！

胡亥追出來，在後面喊：“你怎麼了？你跑什麼！”

他停下，回頭看。

胡亥很不解地大聲說：“趙高，你到底怎麼了？”

趙高站在離他大約五十米的地方。藉著房子里的燈光，趙高看見他的眼神很困惑。

兩個人對視着，過了好半天，他們都沒有說話。

這對趙高是一個考驗。

如果他判斷錯誤，就會葬送一個人的性命——

如果這個胡亥是猩人，他回去，就斷送了自己的命。

如果這個胡亥真是胡亥，他不回去說明白，那麼就可能送了他的命。

終於，趙高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點破綻。

那雖然是胡亥的眼睛，但那是異類的眼神！

趙高不理他，他的眼睛越過這個裝扮成人的異類，看了看鐵籠子里的那個毛烘烘的胡亥，感到十分悲涼。

他覺得人類的悲劇開始了。

大家將一個個被猩人替換。

那些站在森林邊哭哭啼啼的猩人都是被換了身體的人類。

可是，哪裡來這麼多猩人呢？克隆的？

“你到底是誰？”趙高還是不確定。

“你說我是誰！”胡亥很生氣地說。

這句話趙高太熟悉了！

他下定決心不回頭了。他一步步地向後退。

胡亥繼續說：“你說我是誰！”他都有點歇斯底里了。

趙高離他越來越遠。

“你說！我是誰！”胡亥咆哮起來。他用力揮舞着前臂，面貌越來越醜陋，但是他並沒有跑過來。

胡亥轉身奔逃而去。

回到市區，趙高不知道該上哪個部門報告，所有的人類都應該團結起來，一起對付這鬼怪的東西！

他覺得去警察局，不如去報社。

而去報社不如去電視台。

又一想，人家怎麼能相信自己呢？還不把自己當精神病抓起來呀！

看來，還是得先到政府部門報告。

可是，他也許連政府部門的警衛都通不過。你黑燈瞎火地跑來說一群猩猩在替換人類，你要政府下命令，號召大家，見猩猩就殺——人家不把你當成野生動物破壞分子才怪！

看來，最先應該找野生動物研究中心的人。

可是，這又有兩個問題，一個他們研究這麼多年，一直把猩猩成動物，你說猩猩比人類高級，可以說話，可以控制和人類對換大腦，說它們一直在吃人，他們會相信嗎？難道他們這麼多年的研究都是瞎胡鬧？

還有，即使他們跟他到達現場有什麼用，還不被那異類滅了？

趙高不知所措了。

他覺得自己現在特別孤獨，整個地球沒人理解他。

他這個肩負人類使命的人沒有想到下一步該怎麼辦之前，鑽進了自己家裡。

這時候，門響了。

他來到門口的貓眼前一看，一隻眼睛正堵在外面的貓眼上。

“誰！”他問。

“我，胡亥。你到底怎麼了？”胡亥朝後退了一下，站在樓道的燈光里。

他來了！

趙高差點尿褲子。

“你不是胡亥！”

他笑了：“我不是胡亥是誰呀？”

兩個人隔着門板對話。

“你是誰你自己心裡清楚。”趙高色厲內荏地說。

“你說說。”

“你是一隻。你害了我的朋友。”

胡亥笑了：“我是猩猩怎麼會說話呢？我教了它們幾年了，都沒有教會三個單詞。”

“你不要騙我。”

“你是我的朋友，我怎麼會騙你呢？”

“那你為什麼對我窮追不捨？”

“我現在覺得你的神經好像有問題了，你一定是受了巨大的刺激，我怎麼能不管呢？我要對你負責。”

“不管你是誰，我今天都不會給你開門。你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報警是什麼意思？”胡亥皺了皺眉問。

趙高的心一哆嗦——他已經肯定門外的這個東西不是人了。

他偷偷拿出手機。可是，手機上顯示着：無網絡。

他在門外笑起來，說：“你這門能擋住我嗎？”

趙高傻了。

接着，那個怪物沒聲了。

趙高朝外一看，它沒了！

趙高不知這是福還是禍，他忐忑不安地轉身去準備用家裡的電話報警時，突然電停了，房間里驟然一黑。

他被什麼絆了一下，摔倒在地。

他伸手一摸，到處都是毛烘烘的腦袋、毛烘烘的肚子，毛烘烘的手腳。

牆壁上，樓頂上，地板上，電腦上……到處都趴着猩人，到處都是陰森森的眼睛，都盯着他。

他爬都不會爬了。

接着，他看見假胡亥出現在了他面前。

他的前臂突然變得很長，而且非常靈活。他四腿着地行走，圍着趙高轉了幾圈。

趙高的臉色沒有一點血色，他如呆如傻。

最後，他坐在了趙高的面前，打量着這個毫無反抗能力的獵物。

“你到底是誰？……”趙高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樣，顫顫地問。

“你看見了什麼？”假胡亥醜陋的嘴錯動着，反問。

“我什麼都沒看見……”

電影上的情節教給趙高，在壞人問你有沒有看見他們的秘密的時候，你千萬說什麼都沒看見。於是他像小孩子一樣撒謊。

“你什麼都看見了！”假胡亥的嘴錯動得更劇烈了，咯吱咯吱地響。

它的嘴唇像塗了口紅一樣。

它癟癟的鼻子露着兩眼鼻孔，噴出腥臭的氣味。

趙高忽然想起，這猩猩並不是絕對的素食主義者。

他怯怯地問：“你喜歡吃人肉，是嗎？……”

“我們只吃高級動物。你們的肉可真香啊……別那樣仇視我，你不敢殺我，你殺我會被判刑，我吃你卻不用償命。”

“沒有……”

“我恨你們人類。我們是同一個祖先，你們卻如此繁榮，我們卻在原始森林中與狼蟲虎豹為伍，有一部分被你們關在籠子里被觀看。你們越來越多，還得計劃生育。我們卻越來越少，面臨滅種。”

趙高的膽子突然大了起來，他辯解道：“你錯了。我們並不是一個祖先，科學家從形體上判斷人類是由猿猴變來的，那是一個彌天謊言，是最幼稚的笑話。”

假胡亥並不接他的話，它說：“別怕，我不吃你。只是，我要跟你換軀殼。到時候，我就是你，我要做做人；你就是猩猩，你要到森林中去，過那種顛沛流離、弱肉強食的生活。”

他說完，突然眼睛射出綠色的光，好像要穿透趙高似的，趙高的大腦一陣劇痛，就像要涅盤了一樣，他感到這個世界像一個巨大的旋渦，轉，轉，轉，他越陷越深……

在旋轉中，他聽見了一聲長長的嚎叫，那聲音像被人扒了皮一樣！

趙高受不了這刺激，一下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