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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惟明道:「少主,西行之事還需詳加擘劃,不過還是先把羅御史送回去吧。」

渾惟明固然有保密的考慮,其實他是極不願意殺了羅希奭的,漕幫十幾萬幫眾還要在運河兩岸討生活,如果殺了朝廷命官,當真惹怒了朝廷,這十幾萬人都要受到牽連,因此他是想放了羅希奭,盡量緩和和官府的關係。

江朔點頭道:「那我現在就將羅御史送回浚義府城內吧。」

渾惟明主動請纓道:「不勞少主親自前往,我來護送。」

江朔還是習慣了獨來獨往,從沒想過要假手他人,然而此刻江湖盟、漕幫眾首領都在,他確實也不好獨自離開,只能答應讓渾惟明去送羅希奭。

江朔要給羅希奭解穴,渾惟明卻笑嘻嘻地道:「少主,還是先不解穴的好,過幾個時辰穴道自然就解開了,也給我們留點撤走的時間不是?今日得以兵不血刃解決問題本來甚好,若羅御史立刻點兵來追,兵戎相見反為不美。」

江朔心道不錯,渾惟明是個老江湖,思慮周密,由他護送羅希奭回去,自己倒也不用太過擔心了。

渾惟明點了幾個震澤的高手,隨着他一齊送羅希奭回去,盧玉鉉拉住他耳語幾句,渾惟明點點頭,便告辭去了。

待他們翻過土梁走遠了,盧玉鉉對江朔道:「少主,此間地處平原,不能安心講話,以玉鉉之意,不如西行三百里,進嵩山去。這樣就算羅希奭當真點兵來追,他也一定以為我們會走河水邊的城鎮,大山茫茫,可沒處尋我們。」

盧玉鉉是漕幫的智囊,江朔心中雖然贊同,但還是要詢問一下江湖盟幾位湖主的意思,他轉頭望向葛如亮、南霽雲、魯炅三人,還未開口,葛如亮先開口道:「盧郎所言甚是,不過汴州這邊還得留人,密切留意羅希奭的動向,林相陷害韋相公這事可還沒完,漕幫各堂口也是能避則避,不要和官府起太的的衝突。」

盧玉鉉點頭道:「久聞葛莊主大名,今日得見果然有先祖諸葛武侯的風采,思慮果然周詳。」

漕幫和江湖盟此次帶來的幫眾都是精明能幹之輩,便讓他們一齊留下散布在河汴之間,由徐來統轄,在暗處緊盯羅希奭的一舉一動,一有風吹草動,便通過漕幫遍布河洛的各堂口組成的網絡傳遞消息。

葛如亮夫婦、魯炅、南霽雲、盧玉鉉、蕭大有幾位首領則陪着江朔一齊西行,至於渾惟明,眾人西行數里,他便趕了上來,原來是方才盧玉鉉耳語告訴了他在西邊官道上匯合。

盧玉鉉將方才的安排與他說了,渾惟明的勢力範圍在江南,羅希奭只在河汴之地抓人,和他南幫震澤本就關係不大,他更不希望和官府搞的太僵以免殃及震澤這個「池魚」,因此對盧玉鉉、葛如亮的安排甚為讚賞。對自己幾個手下道:「這裡用不到你們了,爾等也去聽徐堂主的號令,為漕幫出力。」

震澤幫眾應聲去了,眾人輕裝簡從,一齊放馬在管道上馳騁起來,幾位首領騎的也都是好馬,一旦全速跑起來,倒也不用擔心羅希奭派兵追趕。

如此全力跑出一百多里地,便出了汴州陳留郡,進入了鄭州滎陽郡,滎陽郡屬於都畿道四郡,四郡拱衛東度雒陽,滎陽郡便是雒陽東面的門戶。

進入滎陽郡後,盧玉鉉便讓眾人不再走官道,先向北面走了一段,做出要北上鄭州城進入河內郡的假象,又在鄉間道路中繞來繞去,擾亂可能的追兵,終於在入夜時分進入了登封縣境內。

登封也是千年古邑,中嶽嵩山便在登封境內,周時為潁邑,周公以雒陽為天下之中,以嵩山為雒陽東部藩屏,相傳周公曾在嵩山測量天文,安放日晷。此潁邑的轄區、名稱屢次變更,隋時更名為嵩陽縣,唐天冊萬歲二年,武則天「登」嵩山,「封」中嶽,大功「告成」,封祀嵩山

,後改嵩陽縣為「登封」縣,陽城縣為「告成」縣,算來「登封」之名不過五十載而已。

入山之後,便不能縱馬馳騁了,眾人緩轡在山路上行走,才得便能夠交談,盧玉鉉雖是武林人士,但由於其家學淵源,所學亦甚駁雜,一路和江朔說這些歷史沿革,地名典故,江朔也頗覺新鮮有趣。

葛如亮卻問獨孤湘:「湘兒,白日里暗中助你的高手是誰?」

獨孤湘裝傻道:「啊……哪有什麼高手?是女兒用咒術邀來的神人呢。」

葛如亮怒道:「小女子無狀,出外闖蕩了一年,越來越沒規矩了!」

阿楚夫人柔聲道:「湘兒,你不要和你耶耶調皮啦,那人的功夫雖高,卻終究是人非神,我們怎會看出來?」

獨孤湘着才道:「阿娘,那人是空空兒。」

阿楚夫人嘆道:「葛郎,我們久未出江湖,到底是生疏了,空空兒這樣的絕頂高手,我們怎麼從未聽說過。」

獨孤湘道:「阿娘,空空兒還有一個響噹噹的名號叫「北溟子」,不過他練成神功之後就改名叫「空空兒」了。」

此言一出,山路上的眾位首領均是一驚,原來這個化妝成其貌不揚的玄甲武士之人,就是當年名震天下的北溟子?

阿楚夫人道:「天耶……我曾聽我耶耶說過當年中原三子與北溟子前輩鬥法的故事,那時他一人斗三大高手已不落下風了,竟然還是神功未成之時?」

葛如亮道:「我與他打了一個照面,此人的功夫確是深不可測。」

江朔問獨孤湘:「湘兒,你怎知道北溟子前輩混在玄甲軍裡面,我看完全沒注意到呢。」

獨孤湘道:「你呀,生了個牛眼……」

江朔奇道:「什麼牛眼?」

蕭大有也在一旁瞪着眼問道:「甚是牛眼?我看牛眼挺大的呀。」

渾惟明笑道:「蕭把頭,你這個就叫牛眼,牛呢眼睛雖大,視力卻差,因此說牛眼就是眼大無光之意。」

江朔道:「湘兒,你又笑話我……」

獨孤湘道:「好啦,不逗你了,其實是北溟子前輩以傳音入密的法子告訴我的,這珊蠻咒語也是他教我的,不過我腦子不太靈光,就只記得前面一段,後面的可都是我瞎編亂造的,若是朔哥你定然都能記下來啦。」

蕭大有疑惑道:「傳音入密是甚功夫?」

葛如亮道:「傳音入密乃以腹音傳入人耳,除了發功之人和受功之人,其他人都聽不到一絲聲音,這是傳說中的釋教神功,就是少林寺的高僧也沒聽說有誰學會的,沒想到北溟子居然學會了,我聽說北溟子的武功皆出自自悟,難道這傳音入密的功夫也是他自悟的?」

獨孤湘道:「這我可就不知道咯,朔哥,我還以為你早就曉得了呢,那日他在北鎮廟中傳聲給我,我看你不是已經有所察覺了么?」

江朔忽然醒悟道:「哦!難怪那日湘兒你如有神助,竟能將新羅人所學邪術的名目,破解之法都說的清清楚楚,原來也是北溟子前輩告訴你的。」

獨孤湘道:「是啊,這是他第一次傳音入密給我,他說他曾行走大唐外域四疆,對這些異教邪術的高手都交過手,那些高手可比這幾個新羅人練的強多了。」

江朔道:「那是,新羅人都是只練了幾年的急就章,徒具其形而已。不過那日叫我見疑的是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羌醫,他的身形看來極其瘦小,難道北溟子已經可以隨意改變體型了么?」

獨孤湘捂嘴笑道:「什麼呀,你看到的珠兒姊姊,北溟子藏在北鎮廟的大殿之中呢。」

江朔道:「啊……那日珠兒姊姊和我們分別之後就再也未見她,原來她一直藏身在人群之中呢。

獨孤湘笑道:「人家姊姊放心不下你么。」

江朔紅着臉撓撓頭道:「湘兒你又笑我。」

不知怎的,獨孤湘見江朔這副扭捏的神態,忽然覺得心中一陣刺痛,心海中悄悄浮起一片淡淡的陰鬱愁雲,這種從未有過的感情不禁讓她自己也大大地下了一跳,轉過頭去竟沒接江朔的話。

阿楚夫人見女兒轉過頭來,便問道:「湘兒,那你們是怎麼認識北溟子前輩的呢?」

湘兒道:「那可就說來話長了。」於是方才的情緒一掃而空,嘰嘰喳喳說起他們如何到的北地,如何遇到契丹人、怎麼見到北溟子,怎麼大破八門金鎖陣,又怎麼去的渤海國,怎麼下的營州,怎麼在北鎮廟中與新羅人鬥法,又怎麼大鬧襄平龍泉寺,之後怎麼去的遼東泊汋城,怎麼下的烏湖海,這才回到中原的種種奇遇。

獨孤湘只撿重要的講,也說了一個多時辰,直聽得眾人目瞪口呆,連聲稱奇。

再看夜空月上中天,已是下半夜了,蕭大有問盧玉鉉道:「盧郎,我們怎麼一直在山裡走?這登封城在山林深處么?」

盧玉鉉道:「登封城自然在山腳下,但我們如進城投宿,羅希奭不就很容易就查到我們落腳之處了么?那日間這些鄉間小路可就白繞啦。」

蕭大有道:「難道讓我們這麼多人在山中露宿?」

盧玉鉉道:「我們去嵩陽觀借宿,嵩陽觀藏於深山,往來的都是賢人逸士,不用擔心泄密。」

蕭大有贊道:「還是你們讀書人有鬼主意多。」

這時極少開口的魯炅卻忽然冷冷道:「嵩陽觀在登封城北的太室山中,我們此刻可已經走到少室山中咯。」

盧玉鉉聞言大驚,道:「啊呀,盧某也只是聽說過嵩陽觀,可沒來過,沒想到走錯了路徑。」

此刻眾人正轉過一處山崖,蕭大有指着前面山麓上的一大片建築道:「咦……這不是一處大的廟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