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大紅喜服的裴茗器宇軒昂,面如冠玉,虞菀寧那聲嬌滴滴的夫君,喚得他魂兒都要丟了。
他撩開衣袍的下襬,翻身下馬,替虞菀寧打起轎簾,仍覺得自己好像身處夢中。
他高中探花郎,又娶到了心儀的女子,更覺喜不自勝,回裴家的路上,他覺得自己好像身處雲端,周圍之人都對他投來了羨慕的目光。
迎親的隊伍途徑什錦樓,林清寒正在雅間內喝酒,一條手臂傷得嚴重,隱約可見那竹青色的衣袍上滲出的點點血跡。
張醫官叮囑過傷得嚴重,不可飲酒,夏昱擔心林清寒的傷口裂開,便覷著林清寒的臉色,上前提醒道:“公子身上還帶著傷,張醫官囑咐公子不能飲酒,公子不可再喝了。”
今天是虞菀寧成婚和裴茗成婚的日子,雖然林清寒不說,可他選擇在這家裴府迎親隊必經之路的這間酒樓喝酒,夏昱便知林清寒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林清寒的酒量並不好,幾杯酒下肚後,他便有了些醉意,手執酒杯,問道:“外面的喜樂是裴家的迎親隊嗎?”
夏昱拱手如實回稟道:“正是。”
“她還是嫁了。”林清寒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嘴角泛起了一絲冷笑。
虞菀寧以為偷偷搬出去,將婚期提前,他就沒有辦法了嗎?
也未免太小看了他了。
而她又食言了。看來她說的話是半句都不能信。
看來他說的話,虞菀寧也是半點沒放在心上,也對,她心裡只有裴茗,一心只想要嫁給裴茗,虞菀寧對他卻只有虛情假意,只怕虞菀寧被大婚之喜衝昏了頭腦,早已將他忘到九霄雲外了吧。
呵,林清寒發出一聲自嘲的冷笑。
酒杯從他手中滑落在地,摔得粉碎,他忽而起身道:“算算時辰,已經差不多了,著手去辦吧!”
“屬下領命。”
……
花轎已經停在了裴府門前,在落轎的那一刻,裴茗翻身下馬,躬身揹著虞菀寧下轎,媒婆丫鬟們簇擁著入裴府前廳,迎新人入堂行拜堂禮。
廳內高朋滿座,滿屋的賓客,熱鬧非常,新人手握紅綢,在賓客的歡聲笑語中,被迎了進來。
高堂之上坐著頭髮已經花白的裴翰林,新人正準備給裴翰林行禮,裴府的管家腳步匆匆,急忙進門回稟,“老爺,後院走水了。”
裴翰林驟然起身,焦急詢問趙管家道:“什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眾人聽聞裴府失火,一時間在私底下偷偷議論,“大婚失火,恐非吉兆。”
“是啊,難道這虞娘子竟是那不祥之人。”
裴府大婚當日,後院失火,府中佈置了不少紅綢和大紅燈籠,且正值夏日,連日天氣乾燥,火勢很遠蔓延開來,火勢從後院波及到了前院的幾處主子的住處。
裴府賓客眾多,一聽說著了火,都慌忙往外跑,裴翰林只得讓賓客散了,再安排下人們去救火。
裴茗只得中斷拜堂禮,幫著裴翰林去救火,大火最先是從後院的廚房,而火勢越大,燒到了前院,後院的下人們已經亂成了一團。
府中濃煙滾滾,很快便驚動了長安城的金吾衛,裴家位於安寧街的重要位置,安寧街是長安城最貴的地段,建在這裡的府邸都是長安城的達官顯貴。
裴家起火,金吾衛極為重視,便讓救火隊帶著器具上門救火。
拜堂禮被迫中斷,虞菀寧也很擔心,賓客們議論的那些話她都聽見了,她害怕因為這場大火的緣故,被人議論是不祥之人,更怕她好不容易盼來的婚事會因這場大火生出其他的變故來。
裴茗帶著人去救火,便讓府裡的下人將虞菀寧帶到了婚房中等待。
只是裴府無故大火,賓客也已經散了,今日的拜堂禮應該是不能成了,虞菀寧好不容易盼來了婚事,居然在這成婚的節骨眼上出了事。
她坐在寬大的羅漢床上,等得心急如焚,只聽見外面裴府下人們腳步匆匆,都匆匆趕去救火,火勢很大,她又擔心裴茗會擔心,便乾脆起身,急得在屋裡來回踱步。
有人推門而入,進來的是裴茗的奶孃李嬤嬤,虞菀寧焦急地上地問道:“嬤嬤,裴郎現在在何處?我有些擔心他。”
“老奴正是為了此事而來,大公子有些重要的公文落在書房,大火燒到了書房裡,大公子為了去搶救那些公文,衝進了火裡,人到現在都沒出來。”
李嬤嬤紅了眼圈,滴下淚來,嘴裡喃喃道:“今天本來是大公子大喜的日子,沒想到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虞菀寧臉都嚇白了,她呆呆地坐了半響,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裴茗怎會出事?
她還沒有成婚,還沒有行拜堂禮,她的夫君怎能出事!
虞菀寧腦子嗡嗡作響,感覺天都要塌了下來,她放下手裡的團扇,往外衝了出去,她不相信裴茗會出事,一定李嬤嬤在騙她。
她跑的急,沒走幾步便被長長拖地的裙襬絆住了腳,摔倒在地,手肘被磨破了,也渾然不覺。
頭上那沉重的鳳冠掉落在地,髮髻歪斜,長髮如瀑,垂落在身後,鳳冠之上那顆美麗的明珠也從鳳冠上掉落,滾出了好遠。
直到那顆珠子碰到了那雙白色繡雲紋的長靴,這才停止滾動,虞菀寧抬眼,眼眸微微收緊,臉色也變得煞白。
竟然是林清寒,今日他一身竹青色錦袍,身姿挺拔如蒼松勁柏,氣度華貴,只是他右臂上有血跡滲出,衣袍上也染上了幾點血跡。
他的臉色看上去有幾分蒼白,應是失血過多的緣故,只見林清寒皺了皺眉,彎腰拾起那枚飽滿圓潤的明珠,嘴角帶著一抹嘲諷的笑,“怎的才一日未見,你竟將自己搞得如此狼狽?”
虞菀寧頓覺膽戰心驚,嘴唇微顫,從嘴角擠出了幾個字,“表哥....怎會在此?”
那顆明珠透亮,在日光下綻出燦爛的光芒,林清寒放在指尖賞玩了片刻,眼神突然變得凜冽。
林清寒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看來菀寧是不記得我昨天說的話了?”
虞菀寧心尖一顫,手指緊捏緊裙襬的一角,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表哥,我已經和裴茗成婚了,還請表哥放手罷。”
林清寒忽而靠近,在她的耳邊輕聲道:“菀寧錯了,禮未成,也算不得成婚,我和菀寧便還有機會。”
他一把捏著虞菀寧的下巴,眼底帶著冷意,“大婚當日,裴府著火,視為不吉,看來你和裴茗,沒有緣分。”
他的手輕撫著虞菀寧的臉頰,劃過她那鮮紅的唇,又替她抹去臉上的淚痕,“寧兒穿紅色可真美,只可惜我來遲了一步,沒有見到菀寧戴鳳冠的模樣。還真是遺憾吶!”
“瞧瞧,妝容都哭花了,頭髮也散了,哪裡還有半點新娘子該有的樣子。”
林清寒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別坐在地上了,起來吧。”
虞婉寧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她一把甩開林清寒,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歇斯底里道:“表哥為什麼就不能放了我,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表哥,我喜歡的是裴郎,裴郎有危險,我要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