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心裡銘記許多歌曲
歌唱祖國的大地
我們無法形容地深愛着你神聖的尤克托,
我們的土地
你高高地揚着頭
面容上彷彿有太陽在發光
但是你成為了卑鄙行徑的犧牲品
有人背棄你出賣你!
——再一次出征
——號角在召喚我們
——我們重新列隊
——全體投入正義的戰爭。
為信仰而覺醒吧,尤克託大地!①
·····”
《斯拉夫女人的送別》歌聲在遼遠的草原上橫衝直撞,彷彿是遊盪的野牛群,紅軍戰士們蹲在戰壕裡面,捂住耳朵捏起鼻子試圖隔絕牛群的嘶吼和牛糞的臭味——他們嘴裡的牙咬得咯咯作響。這個版本的歌詞明顯就是衝著他們來的,他們當然要氣憤。
可是對面卻好像是越唱越來勁了——誰讓紅軍這邊一點回擊都沒有?按照尤克托巴尼亞的通行標準,現在指戰員們早應該針鋒相對地用歌聲來還擊了.風精靈是喜歡歌唱的種族,進行這樣的較量理所應當。可是戰士們卻為這件事為難起來:
“····這麼不吭聲太憋屈了!我們也來唱吧!”
“唱啥?難道要唱‘小蘋果滾到哪裡去’?——根本就不是對手啊!”
那當然,《斯拉夫女人的送別》是尤克托軍樂的一座高峰,自然沒那麼容易跨過。
“唱《國際歌》或者《工人馬賽曲》怎麼樣?”
“·····我不會啊···”
“擦!在彼得格勒聽了那麼多遍還不會?!····”
“高盧人寫的調子太難學了啊!”
自從革命之後紅軍方面還真沒有什麼氣勢雄壯的尤克托風格軍歌···這可怎麼辦呢?米娜營長去找旅長商量了,結果怎麼樣還不知道····
“··營長呢?她不是去向旅部請示了嗎?回來了沒?”
就着這個時候,有人看見崔科娃捂着口鼻衝進了自己的掩蔽部,眼睛都紅腫了。嘭地一下子把門關上,然後就聽見裡面傳來大聲哭號的聲音。
“·····”一陣難堪的沉默。
“被旅長罵了。”一個靠譜的推測被提了出來。
“被旅長罵了——應該是。”隨即便得到了附和,“旅長罵起人來可凶嘞·····我記得有一次連長忘了把皮鞋擦亮,結果啊····”
可是,唱歌的事情怎麼辦?崔科娃既然指望不上了,大家之後繼續群策群力。
“真是····要不,”一個新的動議被提了出來,不過這位的調子明顯低了不少,“唱舊帝國的歌怎麼樣?”
“唱舊帝國的歌?!”一個驚訝惶恐的聲音立即表示反對,“這怎麼行!你這是···存心要犯錯誤的!”
“舊帝國的軍歌不能唱。”一個冷澈的女聲也贊同道。
“就唱一下么,有什麼大不了的!唱歌無非就是壯壯氣····”這個聲音輕描淡寫地說道。
“不能唱舊帝國的歌!那豈不是跟了他們的步調,繳槍投降了一樣!再說,萬一被保衛科長知道了·····”
“保衛科長也不是千里眼順風耳,怎麼可能····”
等等····剛才那個姑娘的聲音是誰?大家轉過頭一看,卻見瓦蓮娜正舉着望遠鏡,銳利的目光逼視着聲音的來向,後面一幫契卡也是義憤填膺的樣子。
“聖地尤克托等待着勝利
響應吧,東正教的大軍!
你的伊里亞②在哪裡?你的多勃雷尼亞①在哪裡?
祖國母親呼喚著兒女
我們勇敢地站到戰旗下
投入到十字架的行列中
為了聖潔正義的事業
我們拋灑尤克託人的熱血
再一次出征
號角在召喚我們
我們重新列隊
全體投入正義的戰爭
為信仰而覺醒吧,尤克託大地!”
眼見契卡們如此嚴峻,一下大家都被嚇得都不做聲了,還好瓦蓮娜並沒有什麼秋後算賬的意思,她的腦子裡正在思考怎樣應對:
“距離還在莫辛納乾的射程之內,乾脆一槍把那邊唱得最歡的人給撂倒···”
這倒是個辦法——挨了這麼一記黑槍,任誰都沒心情繼續唱歌了——可是戰士們會是怎樣的感想呢?他們恐怕難免要感到失望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嬸也不能忍了!!”
在場的所有人中,最為氣憤的可能就是尤里卡·瓦西列維娜·亞歷山德洛娃了——她對音樂的感情就像是親姐妹,如今眼見敵人在哪裡霸佔了自己的姐妹,心裡是又痛苦又氣憤還感覺到難以啟齒的羞辱。要是連唱個歌都搞不定,還要自己這個學音樂的幹什麼呢?眼見對手唱的越來越歡,她的怒火也就越是升騰,最後忍不住大吼一聲:
“3-6···1-3-4—3-1-6!”
“嗯?”在她身邊的雅科夫列娃大吃一驚:這傢伙又怎麼魔怔了····
誒!這個調子好啊!亞歷山德洛娃暗自為自己的靈光一現而感到驚喜——既簡單,還有力度!大言不慚地說,比《斯拉夫女人的送別》還要強勁得多嘛!
··那麼,不如就用這個調子現寫一首歌,把敵人的囂張氣焰壓下去!曲調要低沉,中速,有力度,為了便於習唱,多重複幾遍也可以····
——但是歌詞呢?
亞歷山德洛娃突然一個健步竄了出去,奔着崔科娃的掩蔽部猛跑起來,根本就沒聽見雅科夫列娃的招呼。
“我們都是偉大國家的孩子
我們都記着父輩的遺訓
為旗幟、榮譽和美名
我們不吝惜自己、更不憐憫仇敵
起來吧,尤克托,反抗奴役
勝利之神發出召喚,快一點
舉起軍旗
為了真理、美好和善行!
再一次出征
號角召喚在我們
我們重新列隊
全體投入正義的戰爭
為信仰而覺醒吧,尤克託大地!
·····”
外面的歌聲此起彼伏,可是米娜·崔科娃卻一點也沒聽進耳朵去。她的腦袋裡回蕩的全都是葉卡捷琳娜的申斥和對自己的自責,她那點脆弱的自信終於不堪重負了——是啊,自己連這樣的事情都沒法解決好,還當這個營長幹什麼呢?說到底,自己根本就沒有什麼領導的天賦或者才能,只不過是碰上了許多巧合,才走到了今天的這一步····
崔科娃抽動着自己的鼻子,心裏面除了苦楚還有無能為力的罪惡和歉疚感:原來大家對自己的信任竟是看走眼了么?
——後悔····心裡好痛····討厭這個軟弱的自己····可是越是後悔自己卻越是軟弱····好像在絕望的泥潭裡面越陷越深····
“米娜·伊萬諾維婭!”
掩蔽部的木門被猛地掀開了——陽光勾勒出了一個鬥志昂揚的陰影。
“快!把你的詩給我!”
崔科娃睜圓了紅腫的眼睛:
“詩?····什麼詩?····”
“就是那個!···那個!那個!····嗯——”亞歷山德洛娃一邊搖着對方的肩膀一邊扭緊了表情絞盡腦汁,“那個什麼全世界無產者···什麼神聖的戰爭···”
神聖的戰爭?····哦,哦·····米娜在自己的外套口袋裡翻找起來,順手用衣袖揩了揩眼角的眼淚。
①:該版本《斯拉夫女人的送別》為內戰中白衛軍所填詞而成,據說是高爾查克選定的“國歌”。
②:伊利亞和多勃雷尼亞,均為尤克托巴尼亞壯士歌中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