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甜甜恨鐵不成鋼瞪他，道：“你勸不了，不代表其他人勸不了。”

郭世景撇開臉去，悶聲：“只要一提，我爸鐵定罵我。”

老父親向來對他很嚴格，不僅在家如此，在廠里更是如此。

打從他第一天進廠里工作，老父親就嚴正聲明進了船廠他就只是一個普通員工，跟廠長是上下級關係，不是父子關係。公是公，私是私，不許混為一談。

儘管如此，他還是悄悄沾了老父親不少光。

沾光可以，但涉及原則問題絕對不可能。

“別那麼直接，你跟你爸直截了當討要升職，那他鐵定不肯。”秦甜甜壓低嗓音：“必須跟上次一樣，採取曲線救國模式。”

郭世景“啊？”一聲，問：“哪一次？上次？”

秦甜甜低聲：“上回我不是說要去百貨商城那邊要一個檔位或店面嗎？一開始你爸還是不肯，讓我以後留家裡照顧孩子。我就哭了，說讀了那麼多的書，不能都浪費了，不然辜負我父母親對我的一番苦心栽培。而且，你現在賺得不多，我得幫襯你一把，以後家裡的日子才能越過越好，不能讓你一個人壓力太大。”

她擺出這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後，婆婆一下子心動了。

婆婆疼兒子疼得跟寶貝似的，一直擔心老伴到了年紀內退下來，兒子沒人提拔和照應必定上升無望。

兒子職位不高，又不是專業技術人員，靠他自己的本事上升空間不大。職位和升職稱都沒什麼指望，哪來的高工資養家糊口！

正因為這樣，婆婆乍一聽說她要去百貨商城那邊賣衣服，當即同意並表示支持。

原因無他，兒媳婦多少能幫襯一下兒子，減輕家庭開銷負擔，怎麼也算是好事。家裡多一個人賺錢，跟只有一個人賺錢，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接下來家裡老的老，小的小，不能所有人的壓力都砸在兒子的肩上，能減輕一些是一些。

於是，婆婆就跟公公鬧，讓他必須去找百貨商城的好友主任說一說，讓他找機會留出一個好店面來。

公公一開始沒搭理，自顧自忙去了。婆婆沒放棄，不停絮絮叨叨說了又說，一說便是好幾天。

後來公公心軟了，可能是覺得沒在廠里幫她安排一份好工作，多少有些愧疚，加上婆婆整天吹枕邊風讓他煩不勝煩，最終不得不行動。

對方很快答應下來，並承諾年底或明年年初能辦成，讓秦甜甜做好準備工作。

郭世景忍不住問：“你的意思是——讓我媽再去給我爸吹枕邊風？不大可能……廠里的事情我爸看得很嚴，外頭的事情還容易辦些，廠里的多半不行。”

秦甜甜無奈睨他，埋怨：“你怎麼一點兒也不開竅！你勸不了你爸，你媽也勸不了，但劉新年行呀！以他現在的職位，將你提名提升上去壓根不難。到時你爸只需要簽個字，費不了什麼勁兒。只要劉新年堅持，你爸就算不怎麼贊同，也不好駁他的面子。”

“額……”郭世景狐疑問：“可能嗎？劉新年看着好像很爽朗很好說話，其實是一隻老狐狸！”

廠里的老前輩都贊劉新年是一隻笑面虎，面上看着溫和，實則兇殘又霸氣，可不是那麼好應付的。

秦甜甜呵呵冷笑，提醒：“你出面主動去要，他不一定會同意，甚至會拿你爸當擋箭牌。但如果是你媽去說呢？”

郭世景恍然大悟，激動笑起來。

“對呀！我媽可是他的師母！他總不能不給我媽面子！”

秦甜甜笑盈盈低聲：“你們勸不動你爸不要緊，劉新年一定行。再說，他自己也有提拔下屬的權利，只是讓他提攜多一個你，又沒有強他所難。”

“那是那是！”郭世景頗得意揚眉：“他的權利是我爸給的。我沒必要直接找我爸，曲線找他劉新年就行！”

“讓你媽去找。”秦甜甜提醒：“你不要出面，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就行。劉新年他很敬重你爸媽。你只要悄悄給你媽一個小提醒，你媽自然就會去求劉新年。”

郭世景忍不住沉下臉來，道：“哪裡需要‘求’。我媽她是長輩，劉新年是晚輩，我媽只需要吩咐他就成！哪有師母求徒弟的道理！傳出去多沒面子！”

“你傻呀！”秦甜甜沒好氣罵：“你究竟有沒有腦子？這事能傳出去？！啊？你怕不是要讓你爸宰了你！”

郭世景畢竟當慣了二世祖，氣呼呼罵：“我是很想升職，但我壓根沒必要向劉新年那傢伙低頭哈腰！我媽就更不用了！想當初他跟在我爸身邊的時候，連一個小嘍嘍都算不上！要不是我爸給他機會，他現在頂多在廠里混一份小工資，啥都不是！”

他是很想升職，可他郭世景是有尊嚴的。

他的職位比不得劉新年，可他在廠里的地位不比劉新年低。誰不知道他郭世景是郭廠長唯一的兒子！在渝城誰敢不給他郭世景面子！

讓他郭世景對劉新年點頭哈腰——絕對不可能！

他尚且不可能，更何況他的老母親！

秦甜甜差點兒就被他的智商和傲慢給氣哭了，大聲：“現在不比往昔了！人要能屈能伸，偶爾伏低做小一下下，又不會要了你的命！等你什麼都沒有了，沒權又沒錢，看你的尊嚴和面子能給你帶來什麼！一毛不值！”

要不是她還大着肚子，真想直接甩他一巴掌，讓他清醒清醒！

郭世景縮了縮脖子，一副“反正我不管！死活不低頭！”的作死做派。

秦甜甜無奈扶額，解釋：“劉新年那種人明顯吃軟不吃硬。你媽雖是他的師母，是他的長輩，可他現在也是人人尊重的副廠長，早已今非昔比。如果你媽說說軟話，稍微哀求幾聲，劉新年他肯定不得不給你媽面子。”

“可是——”郭世景仍堅持死要面子。

秦甜甜打斷他，堅決道：“沒什麼可是的。為了你的未來，為了這個家的未來，必須能屈能伸。死要面子只能活受罪，何苦來哉！再說，是你媽去勸說，又不是你！”

郭世景訕訕住了口。

秦甜甜催促：“麻利些去辦，別一拖再拖錯過了。爭取今年升一級，明年再升一回，然後調去行政大樓那邊。反正在你爸退下來前，你至少必須是主任級別。”

“……好吧。”郭世景仍有些忐忑。

秦甜甜看不下去，主動道：“如果你開不了口，那就我去找婆婆說。”

她進這個家的家門好一陣子了，對婆婆和公公的秉性也多少有些了解。

婆婆實則沒什麼本事，只是一個普通的家庭老婦人，一切都得仰仗公公。

不過，她是真心實意為兒子好，為這個家好。任何事只要牽扯到兒子身上，她立刻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只要對兒子有好處，就算讓她脫一層皮她也樂意。

秦甜甜摸索出來後，盡量在老人家的面前對郭世景好，表現得越愛重越乖巧，婆婆就越不會給她甩臉色。

這次的事情是為了郭世景，她老人家肯定一百個願意！

“那行，你去吧。”郭世景笑嘻嘻道。

秦甜甜瞪他一眼，扯過薄被重新躺了回去。

郭世景打了一個大哈欠，迷迷糊糊也入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