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夫人輕蔑笑了笑，低聲：“人在做，天在看。潘家人一向愛顯擺愛得意。這下讓霓裳給戳露底，也是活該。”

“只是……”郭擎田暗自擔心：“那潘小子脾氣壞，指不定還會生事。我讓霓裳要小心着點兒，希望別再惹出亂子來。”

郭夫人卻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道：“等她嫁人了，這樣的事自然就沒了。她整天吊著那麼多年輕人的眼，遲早會鬧出事來。”

郭擎田埋下腦袋，繼續翻看報紙。

這時，郭世景慌裡慌張闖進來。

“爸！媽！出事了！”

郭夫人嚇了一大跳，騰地站起來。

“……怎麼了？瞧把你給嚇得滿頭大汗！”

郭世景顧不得擦汗，急忙忙道：“爸！聽說顧奇和孫科長他們把堂姐給告了！警察同志將她帶去警察局問話了！”

什麼？！！

郭夫人的臉色白了白，慌神般看向老伴。

“阿田……怎麼……怎麼這樣？”

郭擎田垂下眼眸，似有似無嘆氣。

“新年勸不住他們……阿奇讓他轉告我，這事我早就知道了。”

郭世景大怒：“顧奇他怎麼能這樣！他領着咱們廠里的工資，竟還敢告上級領導！他是瘋了吧？！”

“住口！”郭廠長沉聲呵斥：“他是領着國家的工資，不是領着我們家的工資。嘉月做錯了，傷害了他們的孩子。他有權利告嘉月，孫科長也有。”

郭世景憤憤不平：“爸！其他人也就算了，他顧奇憑什麼這麼做？！他可是你一手栽培起來了！他能有今日，該對我們郭家感恩戴德！怎麼還敢以怨報德！”

“閉嘴！”郭擎田怒斥：“他是憑真本事在廠里幹活，我頂多引薦他而已。他會的，我一點兒都不會！我算哪門子的栽培！廠里的每一個員工都是為廠里工作，不是為我們郭家。你什麼時候才有腦子？這樣的話也能胡說！”

郭世景眼神躲閃，吞了吞口水。

一旁的郭夫人見不得老伴凶兒子，連忙插嘴：“就算沒栽培，你對他那麼看重，引薦他進廠，提拔他給他機會——他怎麼能這樣子對咱們家？他這不是忘恩負義是什麼？他的兒子又沒怎麼著，廠里都已經將嘉月停職了，他還想怎麼著？至於這樣子揪着不放嗎？”

郭擎田蹙緊眉頭：“他的兒子受傷了，小孫的小女兒前天送去醫院，現在還沒能出院。嘉月犯下的罪孽太多，我下不了手處理，那就讓司法機關去。”

“老郭！”郭夫人不敢置信瞪眼：“你——你怎麼能這麼說？！你——你不管嘉月了？啊？”

郭擎田丟下報紙，疲倦嘆了嘆氣。

“不是我不管，是我真的管不了了……”

郭夫人皺眉罵道：“你是不是瘋了？！當初你是怎麼答應你哥和你嫂子的？！嘉月她雖然脾氣有些差，可她又沒作姦犯科——”

“等到那個時候，什麼都遲了。”郭廠長打斷她，粗聲：“她現在犯的是小罪，還有機會能挽回，回頭是岸。如果一味兒縱着她，指不定哪天犯了大錯，到時為時已晚，那就更加沒法挽回了啊！”

郭夫人見他態度強硬，一下子就慫了。

“那……那現在怎麼辦？警察同志都把她給抓了！嘉月她最近的精神本來就很不好，萬一再嚇出病來，那可就糟了！”

“可不是嘛！”郭世景焦急擔憂道：“堂姐她哭得厲害，還一個勁兒喊我救她！爸，現在該怎麼辦？要不——你親自跑一趟，讓顧奇和孫科長別告堂姐？”

郭夫人忙不迭點頭：“對對對！讓他們撤訴吧！都是芝麻綠豆的小事，千萬不能鬧大。你跟他們說，廠里的事情廠里解決，別鬧到外頭去。”

“不。”郭世景輕緩搖頭，語氣堅決道：“我解決不了，還是讓他們去告吧，嚇一嚇嘉月才好。她那樣的性子如果再沒攔着，肯定會鬧出大事來。”

“哎喲！”郭夫人急得掉眼淚，哽咽：“嘉月她剛剛離婚，最近總是迷迷糊糊的。她都已經可憐成這樣子了，他們怎麼還不放過她！”

“她離婚，她很慘？”郭廠長沉聲：“所以她就能亂來，就能胡作非為？啊？誰允許她這麼做的？！”

郭世景低聲：“不是……堂姐確實可憐，新年哥都不要她了。”

“她那樣子誰敢要！”郭擎田怒不可遏：“她天天跟新年吵架，不是摔東西就是打他，她是要跟人家過日子嗎？！新年早就不想要她了，她那樣的女人誰攤上誰家就倒大霉！她可憐，那她為什麼要那麼可惡可恨？！你們只看到她可憐，你們怎麼沒看到她可惡可恨的地方！”

郭夫人沉默了。

郭世景也埋下腦袋。

本以為老郭就這麼算了，誰知他仍止不住怒火。

“她郭嘉月離個婚就可憐？那些孩子就不可憐了？他們一個個都還沒十歲，阿奇家的小虎子也才三歲多！你們是沒見過那些孩子被她嚇得簌簌發抖哭泣的樣子！她嚇得小孫的小女兒一直哭，晚上不敢睡覺，天一黑就哭。她還搶了阿奇的兒子，把那小傢伙摔傷！怎麼？她可憐就能拿別人的孩子出氣？！哪一天她出了大事，莫不是要整個船廠的人都給她賠命不成？啊？”

“老郭……”郭夫人低聲哀求：“您彆氣了。醫生說的話您又忘了？您的血壓一激動生氣就容易高，你可要顧着你自個呀。”

郭廠長撇過臉，扶着太陽穴靠在沙發扶手上。

“你們一個個別來氣我……我啥事都沒有。”

郭世景徹底不敢說話了。

半晌後，郭擎田低低開口：“她是我一手拉扯大的親侄女，我對她確實下不了狠手。我讓新年去勸顧奇他們，本來已經是不情之請。他們要怎麼做，是他們的權利，我不好攔着。嘉月必須收斂她的脾氣，不然她以後的日子只會更難過。先嚇她一嚇，等她收斂些，我再找阿奇小孫他們問問，可不可以私了處理。”

“……萬一他們不肯？”郭夫人試探問：“那可咋辦？”

郭擎田搖頭：“不肯便不肯。我都說了，這是人家的權利。她郭嘉月既然做了，就得去承擔。自己闖下的禍，自己就得去扛。幾歲大的孩子都懂的道理，她不能不懂。該怎麼扛怎麼承擔，她都得深刻去認識。”

“到時讓新年陪着你去吧。”郭夫人勸道：“他跟顧奇向來走得近，又是同輩人，開口起來更容易些。”

“嗯。”郭擎田點點頭。

這時，樓上傳來秦甜甜的喊聲。

郭世景皺眉探頭出去，道：“我回來了！別喊！一會兒就上去！”

一旁老母親的臉黑沉下來，低聲罵：“催魂兒也沒這麼急！整天把你當驢使喚？她眼裡還有沒有你爸媽？！還沒有你啊？！”

郭世景縮了縮腦袋，支吾：“她……她懷着孩子挺辛苦的。”

“廠里的女工人挺着八九個月的肚子還得接着上班！”郭夫人冷笑：“她每天好吃懶做還辛苦？你再任她這樣子胡鬧下去，小心以後連頭髮都被她攥在手心！”

“好了好了。”郭擎田罷罷手：“既然知曉她懷孕辛苦，那就多多體諒她。畢竟她懷的是你的孩子。別讓你媳婦等着，快些上去吧。”

“哦。”郭世景慢吞吞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