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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於西,皓月當空,封常棣的別院門口樹影搖曳,一道纖細的身影躲在暗影中,對着院子探頭探腦,最後,將目光落到藥房的側影上。

那側影削瘦,但五官卻十分挺拔,哪怕是隔着窗戶紙,依舊能從他的舉手投足之間感受到他的優雅。

“常棣哥哥……”一道如痴如醉的聲音悄悄飄出來,一陣風拂過,月光撩開樹影,落在她的臉上,赫然便是商凝珠的面容。

商凝珠生怕旁人看見,連忙縮了縮身體,卻依舊不受控制地看向封常棣的側影。

自從聽說賀錦兮跟着封常棣去了北城,商凝珠便坐不住了。

她也想去。

但她的目的並不是幫助病患,而是多跟封常棣接觸。

雖然常棣哥哥拒絕了她,但是她知道,他是被逼的。

常棣哥哥是正人君子,如今有了妻室,所以才會對她避之不及。

可商凝珠覺得,常棣哥哥和賀錦兮是捆綁成親,哪裡比得上他們從小相識的情分?

她一直以為,只要跟常棣哥哥說明自己的心意,他一定能接納自己的心意,迎娶她過門。至於賀錦兮,區區一個鄉野丫頭怎麼比得上侯府貴女,到時候將她降為貴妾,便是天大的恩賜了。

哪想到,一來到北城,才發現情況不太妙。

這裡的百姓,但凡說到司命夫婦,無不誇他們伉儷情深,情比金堅,無不說他們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聽完這些消息,商凝珠當下便氣得差點吐血。

賀錦兮實在是卑鄙,不僅利用北城疫情博取常棣哥哥的歡心,還用自己手中的權力,讓百姓們睜眼說瞎話,用輿論強迫常棣哥哥接受她。

想到這裡,商凝珠更是心痛不已。晚了一步,被人捷足先登,如今她也只能想辦法彌補了。

於是,她就避開下人,悄悄來到封常棣的院子,打算找機會進屋與他互訴衷腸,表明心意。

誰知道,那賀錦兮彷彿不散的冤魂,在書房呆了那麼久,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好幾次還勾引常棣哥哥,親了他。

那一幕幕看得商凝珠悲痛不已。

她的常棣哥哥髒了……

她決定守在外頭,等賀錦兮離開了再進去。趁着這個空隙,商凝珠開始考慮進去之後,應當怎麼說?

是立刻衝進去,直接指着他說:“常棣哥哥,你就算髒了,我也不嫌棄你?”

不行不行,他那麼冰清玉潔的一個人,肯定會傷心的。

要不:“常棣哥哥,我知道你和她做這些都是被逼的,我不怪你……”

也不行,這樣的話反而欲蓋彌彰,顯得她是在意的。

或者:“常棣哥哥,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小珠珠嗎?”

好像這個就不錯,配上如訴如泣的表情,盈盈如水的眼眸,一定能讓常棣哥哥心疼不已。瞬間想起往日柔情,她再努力扮個柔弱,讓他憶起當年之事,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對,就這個了!

在連續試過幾遍對白之後,商凝珠果斷選了最後一個,清了清嗓子,夾着喉嚨抽泣開口:“常棣哥哥……”

“你找他?”賀錦兮的聲音冷不防出現,嚇得商凝珠臉一白,連表情也忘了更換,只驚愕地看着她。

“我……我沒有!你胡說!”

“你在這兒已經換了好幾句話了,每一句開頭都是常棣哥哥,還不是?”賀錦兮好心提醒道。

商凝珠下意識摳了摳腳趾:“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賀錦兮抱着胸應道:“從你悲憤地嫌我夫君臟開始。”

方才她和封常棣在藥房正說著事兒,便聽到外頭傳來隱隱約約的呼喚聲。

先一開始,她以為是鬼,嚇得直接鑽進封常棣懷裡,結果被他一陣嘲,還以安撫為由,親得她喘不過氣來,一直到那呼喚聲再度傳來,她才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大晚上的躲到人家牆根下喊人家夫君的名字,要不是清楚封常棣對商凝珠全然無意,賀錦兮能跳起來給她一拳。

不過現在,看着商凝珠那張如同打翻了油彩盤的臉,她反而不那麼氣了。

“那是你聽錯了。”商凝珠強作鎮定,矢口否認。

“啊,是嗎?”賀錦兮遺憾得搖了搖頭,“我本來還打算請你進去,說說大明湖畔的小珠珠是溫柔體貼,知道別人的夫君被他的妻子弄髒了,依舊選擇了原諒,原來是我聽錯了……”

“你就是聽錯了。”商凝珠板著臉說道,“別人的夫君和我有和關係?”

“那你站在這裡幹什麼?”

“我……我路過,崴了腳,正在這裡緩緩,司命夫人要是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那我立刻走。”說著,商凝珠飛快走了兩步,隨即想到自己先前說了崴腳的事,連忙一扭一扭地離開。

賀錦兮抱着胸嘖了一聲:“一看就知道沒怎麼崴過腳,姿勢都沒做對。”

商凝珠下意識調整姿勢,沒料到腳底竟然真的扭了,這下子,假戲只能真做!

賀錦兮看着商凝珠的背影消失在樹影中,正想過去確認,便聽到身後傳來笑聲,賀錦兮轉頭一看,就見齊玉柏從樹影中走出來,朝她作揖:“司命夫人。”

“原來是齊公子。”賀錦兮露出笑容,“可是來找司命的,我去通傳。”

“我……”齊玉柏的表情略有些尷尬,“我其實也是路過……”

賀錦兮:“……”據她所知,封常棣為了安心研製藥方,特意囑咐北城縣令,為他選了最為偏僻的院子,怎麼如今竟成了鬧市,誰都能路過一下。

看破不說破是賀錦兮新學會的本事,她若無其事地笑了笑,為齊玉柏讓出路,向他比了個請的姿勢。

齊玉柏卻沒有走開,只是往前一步說道:“司命夫人,在下想與司命夫人說一些事。”

那聲音溫潤如玉,卻有帶着一絲迫切,賀錦兮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是……齊二哥?”

齊白楊點了點頭,又道:“我想和司命夫人說說雲杉和桑柳的事情。”

在確定他們已經消失之後,再度聽到這兩個名字,賀錦兮的心頭浮出一片惆悵,她看了看不遠處的涼亭,朝齊白楊點了點頭。

行至涼亭,賀錦兮看向齊白楊問道:“齊二哥,你可是為了離開的事?”

齊白楊嘆了口氣:“正如你所看到的,大哥如今說話已經利索,他能恢復正常,是我最大的心愿,既然心愿已經了,我本該全身而退,卻沒想到,不論我怎麼試,始終無法像雲杉和桑柳那般消失,我和大哥商量之後,決定找你求一個良策。”

“雲杉和桑柳是了卻了心愿才離開,你還走不了,會不會是因為你還有其他心愿未了?”賀錦兮皺着眉,有些無奈。

齊白楊搖了搖頭:“絕無可能,那是我唯一的心愿。”

賀錦兮一時之間也犯了愁:“但我所知的,也就這些。”

“聽聞這個法子還是你翻了許多醫書後才找到的。”齊白楊有些拘謹地說道,“在下有個請求,司命夫人可否將你的那些醫書借我一閱?我也想多讀一讀,看看能否從中找到生機。”

“借你看到時沒問題,只不過醫書都在封家,我只帶了幾本,都是與時疫有關的……”賀錦兮無奈得攤了攤手。

“醫理總是相通的,要是司命夫人不介意,能否借我……”齊白楊說著,忽然呼吸一窒,那聲音卡在喉嚨中,又彷彿抽出了全力,湧出來,“不可借……”

賀錦兮正要同意,聽到最後三個字,微微一愣。

齊白楊卻又恢復了笑容:“借我一閱……”

那笑容僵持了幾個息,立刻轉為緊張:“不要借……”

隨後又接着道:“也沒關係,這到底是你的醫書……”

“齊二哥言重了,醫書記載的都是救死扶傷的良方,要是能為你帶來啟發,也是好事,借閱一下也不打緊。”賀錦兮心下雖覺得奇怪,倒也不在意,封常棣說過,治病求人之法若束之高閣,那就只是一堆無用的紙。

齊白楊很是高興,拱手又作了一下揖:“已經入夜,孤男寡女獨處一隅終究還是不太好,司命夫人,我便先回了。”

說罷,便急匆匆離開。

望着他的背影,賀錦兮皺緊了眉,她總覺得今日的齊白楊不太對勁,可是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

不過她並沒有苦惱多久,封常棣就在身邊,回去問問他不就成了?

……

賀錦兮踩着樹影,一路回了院子,才進門,就看到商凝珠站在藥房門口。

她不禁有些奇怪:“商二小姐,你不是回去了嗎?怎麼又跑過來了?”

商凝珠看着她,一臉憤恨:“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手段來蒙蔽常棣哥哥,但我一定回想辦法揭穿你的真面目!”

“隨時恭候。”賀錦兮無所謂得擺了擺手,正要進藥房,卻被商凝珠一把攔住。

“二哥正和常棣哥哥商量大事,你趕緊滾,不要打擾他們!”

賀錦兮立於原地不動,只好笑地看着她道:“你什麼時候轉了性子,好好的大小姐不當,跑來當門童小廝?”

“賀錦兮,你不要太過分!”商凝珠被她如此笑話,下意識放下了手,又極為不甘心地瞪着她,“總之,你不準進去,耽誤了大事,你可負責不起。”

“你怎麼知道我跟他說的不是大事?”

“你不過是一個鄉野村姑,懂什麼是大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麼狐媚法子,騙常棣哥哥娶了你。”商凝珠一臉嫌棄,“我告訴你,我和常棣哥哥自小青梅,早已經心心相許,如果不是我被迫去京城,耽誤了時間,這司命夫人的位置就是我的。”

聞言,賀錦兮看着商凝珠的目光微微一凝。